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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西藏的故事

我的骨头上刻着经幡

那年我偷了一位藏族阿妈的转经筒，

却在珠峰脚下被暴风雪困了七天七夜。

雪崩后我醒来，手里攥着的转经筒

竟刻着我出生和死亡的日期。

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和脚步一样杂乱无章。我甚至不敢回头看，只死死攥着怀里那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在拉萨午后过于炽烈的阳光下，没命地奔跑。八角街嘈杂的人声、煨桑的柏枝香气、五彩斑斓的游客身影，全都模糊成一片晃动的背景板。

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背靠着粗糙冰冷的石墙，我才敢停下来，大口喘着气，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嘶哑地响。汗水顺着鬓角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我松开手，低头看向那个让我失魂落魄的“战利品”。

一个转经筒。

黄铜材质，手柄部分被磨得温润光亮，筒身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莲花与云纹，中间嵌着一圈不知是何材质的深色珠子，触手冰凉手冰凉。筒身底部坠着一小块沉甸甸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银饰。它静静地躺在我汗湿的手心，没有，没有佛宝该有的庄严，反倒像个沉默的审判者。得手的过程简单得可笑。那个老阿妈，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藏袍，脸上沟壑纵横，像是把一生的风霜都刻在了上面。她就坐在大昭寺广场边的石阶上，混在无数磕长头和摇着转经筒的信筒的信徒中，闭着眼，嘴唇无声地翕动，手里的转经筒匀速而缓慢地转动着，发出细微悦耳的“沙沙”声。阳光照在她身上，有种奇异的宁静。而我，一个被都市生活榨生活榨干灵感、跑来西藏寻找所谓“洗涤”和“刺激”的落魄写手，就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被那古朴的器物吸引，被一种混合着猎奇和占有欲的卑劣念头攫住。趁着她起身走向不远处供奉酥油灯的偏殿，我像一抹影子般影子般溜过去，伸手，调包，用一个在路边摊买的、几乎能以假乱真的仿制品，换走了这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真家伙。

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心跳却响得像擂鼓。

现在，这东西属于我了。可那种预期的兴奋感并没有降临，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心口。我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其莫名其妙的情绪。“不过是个旧物件，”我对自己说，“能卖个好价钱，或者……当个不错的纪念品。”

我把转经筒塞进背包最深处，拉紧拉链，仿佛这样就能将刚才那一幕彻底封存。

存。

接下来的两天，我在拉萨城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试图用酥油茶的味道、寺庙的金顶和朝圣者虔诚的面孔来填补内心的空洞。但那个转经筒像一个幽灵，盘踞在我的背包里，也盘踞在我的脑海里。偶尔，我会在夜深人静时将它拿出来，借着旅馆昏暗的灯光端详。指尖拂过那些精致的刻痕，能感受到一种岁月沉淀下的润泽。我试着模仿信徒的样子轻轻转动它，筒身内部的经文卷轴滚动轴滚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点疹人。我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属于那个老阿妈，平静，却又洞悉一切。

烦躁感与日俱增。拉萨的海拔让我呼吸不畅，而这种无形的注视更让我坐立难安。我必须离开这里，去更远、更空旷的地方，或许到了那里，就能摆脱这种如影随形的怪异感觉。

一张贴在青年旅舍布告栏的拼车信息抓住了我的眼球——“征驴友，徒步珠峰东坡嘎玛沟，挑战极限，洗涤心灵”。几乎没有犹豫，我撕下了下面的联系方式纸条。

司机是个黑瘦健谈的四川汉子，同车的是两对年轻情侣和一个独自来的摄影师摄影师。车轮驶出拉萨，沿着蜿蜒的雅鲁藏布江一路向西，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镇农田变为苍茫的戈壁滩，然后是覆盖着稀疏草甸、裸露着嶙峋岩石的荒原。天空蓝得不像话，云朵低垂，远处的雪山连绵不绝，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而又冷漠的光。

车厢里很热闹，大家兴奋地交谈、拍照。只有我，靠在车窗上，沉默，沉默地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玛尼堆和迎风招展的经幡。包里那个转经筒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硌得我背脊生疼。

“喂，哥们儿，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是来洗涤心灵的嘛？开心点！”坐在旁边的摄影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笑着打趣。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过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两天，终于抵达了徒步的起点。一下车，凛冽纯净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带着冰雪和泥土的气息。抬头望去，世界屋脊的群山如同巨大的屏风矗立在眼前，庄严肃穆，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我们雇了向导和牦牛工，是两个皮肤黝黑、话语不多的藏族同胞，名叫多吉和扎西。

队伍开始向山里进发。海拔不断攀升，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最初的新鲜感和兴奋很快被疲惫取代。高原反应开始显现，头痛一阵阵袭来，像有根绳子紧紧勒住了太阳穴。我落在队伍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路过一个挂着无数经幡的山口时，多吉和所有藏族队友都停了下来，双手合十，低声念诵着什么。风中，五彩的经幡猎猎作响，像无数祈愿在飞舞。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看着那片在蓝天白云下肆意飘扬的色彩，心里某个地方被轻微触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被身体的难受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掩盖。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转经筒坚硬的轮廓透过布料抵着掌心。

“快点啊！掉队了！”前面有人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