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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先生的故事

快乐先生今天不想笑

他叫快乐，一生下来就被迫植入“情绪芯片”。

法律规定他必须每天保持18小时的笑容。

直到芯片意外失灵三分钟，他第一次尝到愤怒的滋味。

这感觉让他砸碎了总是播报虚假新闻的全息屏幕。

第二天，治安机器人找上门来：“检测到您有3分钟的非正常状态。”

空气里弥漫着人造蜂蜜和阳光的味道，标准型号，A-7级“晨曦暖意”。快乐先生——编号734区的乔伊——在这样甜腻的空气里准时醒来。

眼皮睁开的瞬间，面部肌肉便自动调动起来，嘴角上扬，拉出一个饱满、标准的弧度，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眼角的皱纹也堆叠出恰到好处的亲切纹路。这是“情绪芯片”芯片”在履行它的基本职责，位于他颈后椎骨缝隙骨缝隙里的那个微型奇迹。他甚至不需要思考“笑”这个动作，身体自有程序驱动。

他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盥洗室。镜子里的男人拥有一张无可挑剔的笑脸，精神，友善，仿佛永远沐浴在无灾无难的极乐世界里。他对着镜子刷牙，笑容依旧稳固，泡沫从嘴角溢出，都带着一股欢快的劲儿。

“早上好，乔伊先生！今日室外温度23摄氏度，空气质量优，宜人指数满分！祝您拥有超额快乐的一天！”起居室的AI管家用甜美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声音播报。

“谢谢你，小乐！也祝你快乐！”乔伊回应，声音洪亮，充满了塑料质感的活力。他甚至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挥了挥手，动作幅度略微浮夸，符合《日常社交行为愉悦指南》的建议。

早餐是营养膏，草莓味草莓味，同样标准化生产，保证提供一上午的能量和……嗯，一点点味觉上的小确幸。他咀嚼着，腮帮子鼓动，脸上的笑容像焊上去的一样。

墙壁内嵌的巨大全息屏幕自动点亮，开始播放晨间新闻。画面绚烂，主持人露西带着职业性的、与乔伊同款的灿烂笑容。

“早安，快乐公民们！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露西的声音如同裹了蜜糖，“最新消息！东部农业区传来喜讯，‘永恒丰收’计划再创佳绩！模拟阳光照射下的新型合成麦穗，颗粒饱满，预计今年粮食产量将突破历史记录，实现百分之一千的自给自足！”

屏幕上出现金灿灿的麦田（当然是当然是全息投影），麦浪翻滚，背景音乐激昂奋进。乔伊用力鼓掌，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刻，发出由衷的赞叹的赞叹：“太棒了！真是了不起的成就！”

“国际方面，”露西切换画面，出现一片焦土，但很快被繁花似锦的公园影像覆盖，“持续近百年的‘荒原冲突’已于昨日正式宣告结束！在我方极具诚意的‘欢乐援助’下，敌对双方已放下隔阂，共同签署了《永久微笑协定》！看，这就是他们一起参加社区联谊活动的温馨场面！”

画面上，一些面容憔悴的人被穿着鲜艳制服的工作人员包围，僵硬地学着地学着做手工，脸上被手动调整出类似微笑的表情。乔伊看得热泪盈眶，用手背擦去眼角喜悦的泪水。“和平！终于迎来了和平！多么感人！”

接下来是城市快讯。“本市第84区‘幸福摩天轮’昨日发生的小范围停电故障，已在半小时内由‘即刻满意’工程队完美解决！期间无任何公民感到不适，相反，大家在高空欣赏到了别样的城市夜景，并自发举行了车厢合唱活动！以下是现场传来的欢乐歌声……”

短暂的嘈杂音频闪过，很快被恢弘的交响乐取代。乔伊跟着节奏轻轻摇摆身体，沉浸在一种被精心投喂的满足感中。

出门，乘坐高速电梯下楼。电梯里已有几位邻居，每一张脸都挂着大同小异的笑容。

“早啊，老王！今天气色真好！”

“早啊，乔伊！你也是，笑容特别有感染力！”

“李太太，新做的发型？真漂亮，显得更年轻快乐了！”

“谢谢夸奖！你今天的领带也很精神呢！”

空洞而热烈的互相赞美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每个人都严格遵守着社交礼仪，绝不让笑容松懈一分一秒。空气中“晨曦暖意”香氛浓度更高了，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来到楼下，社区的绿化带修剪得一丝不苟，花朵永远是盛开的状态，喷泉的水柱永远勾勒着象征“欢欣”的螺旋。街道上，行人步履轻快，车辆无声滑行，所有的广告牌都在牌都在闪烁，展示着能带来更多“快乐”的商品：升级版情绪芯片，持续时间更长，峰值更高；新款沉浸式娱乐舱，体验极致狂喜；甚至还有“微笑辅助器”，一个可以贴在嘴角帮助维持肌肉形态的小玩意儿。

一切都很“对”。秩序井然，光鲜亮丽，笑声仿佛是这座城市唯一的背景音。

乔伊走在去往“创造力回收中心”的路上，他是那里的一名初级美术元素排列员。他的工作就是将系统生成的、已被证实最能引发愉悦感的色彩和图形，进行无害化的排列组合，用于填充各类宣传版面和生活空间的空白处。简单，重复，且“充满创造乐趣”——岗位说明书上是这么写的。

路过中央公园时，他看到一群孩子在监管AI的带领下做游戏。孩子们奔跑，尖叫，但他们的脸上也同样挂着那种训练有素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一个小孩不小心摔倒了，膝盖磕在柔软的仿生草皮上。孩子愣了一秒，嘴巴瘪了一下，似乎想哭。但他颈后的芯片立刻发挥作用，那瘪下去的嘴角被强行拉起，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旁边的监管AI用柔和的电子音说：“绊倒是一次有趣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