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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中的四川故事

川江号子

民国三十二年夏，日军轰炸机第十七次飞临重庆上空。

十六岁的赵小山躲在防空洞里，耳朵紧紧贴着冰冷的岩壁。洞外是闷雷般的爆炸声，洞内是女人们低沉的啜泣和男人们粗重的喘息。他手里攥着一本翻烂了的《三国演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怕啥子嘛，”旁边伸过来一只粗糙的手，往他嘴里塞了片薄荷叶，“小鬼子炸鬼子炸得垮房子，炸不垮人。”

说话的是陈老栓，四十多岁的老船工，脸上布满风吹日晒的皱纹，笑起来像干涸河床上的裂痕。他是长江边有名的号子头，嗓门一开，能压过江水咆哮。

爆炸声渐歇，警报解除。人们鱼贯而出，赵小山跟着陈老栓钻出防空洞。眼前的家园又添新伤，半条街成了废墟，焦糊味混着扬起的尘土，呛得人直咳嗽。

“明天来船上，”陈老栓拍拍他的肩，“跟我学喊号子。”

赵小山点点头，目送那微驼的背影消失在瓦砾堆旁。三个月前，他的家被炸平，父母双亡，是陈老栓收留了这个孤苦无依的少年。

第二天拂晓，江面还笼罩在薄雾中，赵小山就来到了码头。陈老栓的船不算大，却要载着沉重的军粮逆流而上流而上。同船的还有七八个汉子，都是些沉默寡言、筋骨如铁的苦力。

“起锚咯——”陈老栓一声吆喝，竹篙点岸，木船缓缓离港。

待到江心，水流湍急，船速明显慢了下来。陈老栓清了清嗓子，浑厚的号子声破晓而出：

“嗨——呀——嚯——”

众船工齐声应和：“嗨——嚯！”

“天上乌云撵乌云嘞——”

“嗨——嚯！”

“地下羊群赶羊群嘞——”

“嗨——嚯！”

“龟儿子鬼子不是人嘞——”

“嗨——嚯！”

“总有一天收拾干净嘞——”

“嗨——嚯！”

赵小山听得入了神。这号子不像歌，倒像是从土地深处、从江水底层迸发出的呐喊，原始而有力，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心跳上。

“娃儿，跟着吼。”陈老栓朝他使朝他使了个眼色。

赵小山张了张嘴，却只发出蚊子似的哼哼。船工们善意地笑了，有人打趣道：“你这声音，连江里的鱼都吓不跑！”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小山渐渐习惯了习惯了船上的生活。白天学喊号子，晚上睡在船舱里船舱里，听陈老栓讲年轻时走南闯北的故事。这艘小小的木船，成了他流动的家。

八月初七，黄昏时分，一艘挂着红十字会旗帜的小汽艇靠岸，几名穿灰色制服的人抬着担架匆匆下船。其中有个短发女孩，约莫十七八岁，白皙的脸上沾着尘土，却掩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

“老乡，请问民生公司在哪？”女孩操着外地口外地口音问正在系缆绳的赵小山。

赵小山指了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这样年轻的女学生，怎么会到战火纷飞的四川来？

晚上回到住处，陈老栓正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说话。见赵小山回来，那人立刻站起身，警惕地打量着他。

“自己人，”陈老栓摆摆手，“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个娃儿，赵小山。”

中年人这才放松下来，压低声音说：“老栓，有批药品要从巫山运过来，日本人查得紧，水路最安全。”

陈老栓咂巴着旱烟，半晌才开口：“风险大哦。”

“前线的弟兄等药救命。”中年人语气沉重。

“啥时候出发？”

“明晚。”

“晓得了。”

中年人走后，陈老栓盯着跳盯着跳动的油灯火苗出神。赵小山小声问：“栓叔，他们是......”

“别多问，”陈老栓打断他，“记住，今晚你没见过这个人。”

次日深夜，木船悄然离港，却没装载常见的货物，只有一些用油布包裹的箱子沉在水舱里。赵小山注意到，这次航程不同以往，既没有点灯，也没有喊号子，船工们都工们都绷着脸，桨橹入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行至瞿塘峡，两岸峭壁陡立，月光只能照亮半边江面。前方突然传来马达声，一道刺眼的光柱扫过水面。

“糟了，鬼子的巡逻艇！”有人低声惊呼。

陈老栓当机立断：“往右，进岔河道！”

木船迅速转向，钻进一条隐蔽的水道。这里河道狭窄，暗礁丛生，全靠陈老栓凭记忆指挥方向。眼看就要脱离险境，船底突然传来刺耳的摩擦声——触礁了。

河水汩汩涌入，船身开始倾斜。危急关头，远处竟传来了熟悉的川江号子：

“太阳出来啰喂——”

“嘿——佐！”

“照白岩哟——”

“嘿——佐！”

另一条船正从下游驶来！陈老栓立即回应：

“金花银花哗哗开哟——”

“嘿——佐！”

“问你小船哪里来哟——”

“嘿——佐！”

两船相遇，对方也是货船，见状二话不说就开始帮忙转移货物。领头的矮壮汉子拍着陈老栓的肩膀：“老栓哥，巧了啊！”

“黑牛，欠你一顿酒。”陈老栓松了口气。

在黑牛的帮助下，药品保住了，但木船受损严重，需要在最近的镇子修理。天明时分，他们停靠在白帝镇码头。刚拴好缆绳，就见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向镇中心。

“快去看啊，抓住汉奸了！”

赵小山挤进人群，顿时愣住了——被绑在树下的，竟是昨天问路的那个短发女孩！她嘴角渗血，衣服被撕破，却倔强地昂着头。

“她在河边画地图，肯定是给日本飞机发信号！”有人喊道。

愤怒的人群开始向她投掷石块杂物。一块土疙瘩击中她的额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我不是汉奸！”女孩的声音嘶哑却坚定，“我是医生，我在画地形是为了建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