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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路人祖母和六十大姐的故事

我的仇人是她救命恩人

六十九岁的林秀英在老年大学门口摆了个煎饼摊。

每天清晨，她都会特意留一勺面糊，为那个总是迟到的六十岁“妹妹”做最后一个煎饼。

她们一个穿着旗袍优雅如天鹅，一个系着围裙粗糙如树皮。

直到那天，旗袍女人的儿子掀了煎饼摊：“我妈不吃这种垃圾！”

林秀英从散落的面落的面糊中摸出一张泛黄照片——

四十年前，正是这个优雅的女人，夺走了她的丈夫。

六月的晨光，像一把温柔的软毛刷子，将云江市的天空一点点染成淡金色。刚过五点，老年大学那栋颇有苏式风格式风格的老楼还沉浸在静谧里，只有几只早起的麻雀在枝头跳跃头跳跃啁啾。楼侧临街的拐角，却早已被一股热腾腾的人间烟火气唤醒。

林秀英的三轮车煎饼摊，就支棱在那里，像一枚钉入城市清晨的楔子。她今年六十九，动作却不见多少老年人的迟缓。黧黑的脸黑的脸庞上沟壑纵横，那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刻下的年轮，一双粗大的手，关节突出，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烫痕和老茧，此刻正麻利地用刮板将乳白色的面糊在滚烫的鏊子上推开，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刺啦——”一声，面糊与铁板欢快地接触，蒸腾起带着谷物香的白汽。磕鸡蛋，鸡蛋，撒葱花，抹甜面酱，夹薄脆，对折，装袋……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几十年下来，肌肉记得比脑子比脑子还清楚。

排队的大多是熟客，老头老太太，也有赶早课的早课的年轻学生。大家安静地等着，偶尔低声交谈两句。空气里弥漫着鸡蛋、面食和酱料混合成的、令人安心的暖香。

“林奶奶，老规矩，两个蛋，多放辣酱！”

“好嘞。”林。”林秀英应着，声音有些沙哑，像秋日晒干的玉米壳互相摩擦。她用围裙一角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那围裙洗得发白，上面沾满了星星点点的面渍和油污。

在她忙碌的间隙，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扫过马路对面那片新建的高档住宅区——“云顶苑”。鎏金的鎏金的门牌，气派的门廊，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一丝不苟地站立着。那里出来的男男女女，都自带一种与这煎饼摊格格不入的光鲜。

其中有一个女人，几乎每天早上七点四十分准时出现。不，不是出现，是“飘”出来。六十上下年纪，年纪，身材保持得极好，穿一件墨绿色暗纹旗袍，颈间系一条系一条素雅丝巾，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滑饱满的发髻，一丝不乱。她走路步子不大，脊背却挺得笔直，手里有时拎着一个精致的布艺手提袋，有时则有时则空着手，步履从容，像是去参加一场晨间沙龙，而非挤在老年人队伍里买一份路边的煎饼。

林秀英在心里偷偷叫她“旗袍妹妹”。虽然论实际年龄，对方恐怕比她小不了十岁，但那股但那股子被岁月厚待、精心保养出的优雅，让林秀英觉得，觉得，她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九年，而是一整个人生。

七点半一过，摊前的队伍渐渐稀疏。林秀英会默默地从面盆里留出最后一勺面糊，不多不少，刚好够摊一张煎饼的量。她把这点面糊用另一个小碗盖住，放在鏊子边缘保温。

七点三十八分，七点三十九分……

果然，那道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马路对面，脚步比平时略显匆促。等她走到摊前，气息微喘，脸颊泛着一点红晕，通常是七点四十二三分。

“姐姐，不好意思，又晚了。”她。”她开口，声音温婉，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江南口音留下的柔软尾调。

“没事，正好最后一个。”林秀英头也不抬也不抬，熟练地开火，舀起那预留的面糊，开始操作。这是她们之间无需言明的默契。一个总是迟到一两分钟，分钟，一个总是恰好留下最后一份。

今天，“旗袍妹妹”似乎心情不错，难得地多说了多说了两句：“家里有点事耽搁了。我们那声乐课的老师的老师，要求可严了，迟到一分钟都要站在门口听门口听半天。”

林秀英“嗯”了一声，把薄脆夹得咔嚓响。她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水味，清雅不俗，和她满身的油烟味形成鲜明对比。她看着那双保养得宜、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手接过煎饼，指尖与她粗糙的手指短暂触碰，一触即分。

“谢谢姐姐。”女人递过叠得整整齐齐的五块钱纸币，转身走向老年大学那气派的大门。阳光洒在她旗袍光滑的料子上，流淌着润泽的光。

林秀英低头，把那五块钱展平，和自己零钱盒里那些皱巴巴的纸币硬币放在一起。她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门内，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日复一日确认着某种界限分明的东西。就像这城市里的梧桐树和她的煎饼摊，一个负责美观，一个负责果腹，各安其位。

她收拾好东西，蹬着三轮车离开。车轮轧过路面，发出单调的吱呀声。穿过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拐进一条狭窄的、两侧墙壁爬满青苔的巷子。这里是她住了快四十年的地方，纺织厂的老家属院。楼道里堆放着杂物，空气中常年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家做饭的香气。

打开三楼那扇漆皮剥落的防盗门，屋子狭小、昏暗，家具都是上个世纪的样式，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年轻，浓眉大眼，穿着那个年代流行的中山装，笑容爽朗。那是她的丈夫，赵建国。去世已经十五年了。

林秀英打水，拧干毛巾，仔细擦拭着相框玻璃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柔，带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