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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枫叶的故事

掌心的红枫与她的四十个轮回

我发现自己能通过枫叶预知他人的死亡——

每片落叶上都浮现将死者的面容和倒计时。

二十年来，我默默埋葬了39位陌生人，

用这种方式陪伴他们走过最后时光。

直到第40片枫叶飘落，

上面清晰地映出我母亲年轻的笑脸。

又是深秋。

风掠过山谷，扯下漫天霞彩。枫树们在这场在这场一年一度的褪衣中酣醉，每一阵稍大的气流穿过，都引得枝头簌簌作响，旋下无数下无数殷红、明黄、赭褐的叶片，像一场沉默而盛大的雪。

林航站在谷底的小径上，看着它们飘落。在他眼中，那不仅仅是树叶。

他抬起手，一片边缘已卷起枯边的枫叶恰好落在他摊开的掌心。叶脉是深沉的褐色，叶片，叶片本身却红得惊心动魄，像一滴凝固的血。他的指尖几不可察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目光落在叶面中央。

那里没有寻常的纹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晰的人脸。一个老人，男性，男性，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凿斧刻，闭着眼，表情是一种近乎安详的疲惫。人脸下方，一串半透明的、仿佛由水汽凝结而成的数字，正无声无息地跳动着：

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林航合拢手掌，将那，将那抹灼人的红色轻轻握住。叶片的边缘抵边缘抵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凉的痒意。他从随身的帆身的帆布背包侧袋里，取出一个比巴掌略大的硬壳笔记本，黑色封皮已被磨得发白，边角柔软。翻开，里面没有文字，只有用透明小袋仔细封存好的干枯枫叶，一页一枚，整齐地排列着排列着。每一片叶子下，都用极细的铅笔标注着一个日期。

他翻到空白的一页，将手中这片放了进去，合上本子，拉好背包拉链。动作熟练得像一种仪式，带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麻木，以及一丝深藏其下的、连他自己都已不愿辨认的沉重。

该出发了。

循着某种无形的牵引——这感觉二十年来从未出过错——他朝着枫林镇东面的方向走去。脚步不疾不徐，踏在厚厚的落叶层上，发出沙发出沙沙的轻响。这条路，他太熟悉了。

第一次，是在十六岁那年的秋天。也是在这片枫树林，一片旋转落下的叶子砸中他的额头。他懊恼地抓下来想扔掉，却在看清叶面时整个人僵在原地。叶子上是他邻居家养的那条总爱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的老黄狗憨厚的脸，下面的数字只剩下可怜的几分钟。他当时只觉得只觉得荒谬，是幻觉，或是阳光开的玩笑。可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他跑着他跑向邻居家，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老狗躺在窝旁，身体尚有余温。

从那时起，这无法理解、无法摆脱的能力，就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曾惊恐地将第一片带有人脸的叶子扔进溪流，第二天就发起高发起高烧，胡话连连，直到父母去庙里求了符水才算好转。而那种被无形之物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让他明白，抗拒是徒劳的。后来他又尝试过无视，任由数字归零，结果是在之后整整一个月里，夜夜被凄厉的哭声和模糊面孔的纠缠所扰，不得，不得安宁。

他渐渐懂了规则。这不是馈赠，是枷锁。他必须找到那个人，待在附近，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只是“见证”。然后在一切结束后，取走那片完成了使命的叶子，封存在本子里，像一个沉默的守墓人，收藏死亡的凭证。

三十九片叶子。三十九个素昧平生的平生的生命最后的刻度。

他跟蹑过即将死于车祸的年轻人，在那人兴冲冲跑向马路对面等待的女友时，死死攥紧了拳头；他守在因急性心梗倒在田埂上的农夫身边，听着他粗重的喘息一点点微弱下去；下去；他远远望着从高处失足坠落的孩子，在孩子母亲崩溃的尖叫划破空气破空气前，闭上了眼睛。他什么都做不了。任何试图干预的念头，都会引发剧烈的头痛和心悸，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他能做的，只是成为一个被诅咒的旁观者，一个提前哀悼的送行人。

枫林镇不大，这些年，他像个幽灵般穿梭在镇子和周边的山林间。镇上的人觉得他孤僻，常常一个人背着包进山，一去就是大半天。没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也没人关心。他乐得如此。

这一次的指引很明确，指向镇东头那座废弃多年的土地庙。

庙比想象中更破败。矮墙塌了一半，门板不知去向，屋顶长满了枯黄的杂草。林航走进去，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菌混合的气味。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倚坐在正殿残破神龛下的身影。

正是树叶上的那个老人。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脚边放着一个老旧的水壶和一个布包裹。听到脚步声，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过来，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来。

“来了？”老人的声音沙哑，但很平静。

林航心头猛地一跳。难道……他能看见？不，不可能。他定了定神，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路过，歇歇脚。”

他在离老人几步远的门槛上坐下，背对着殿内。这样既不算打扰，也勉强算是在“附近”。他拿出水壶，慢慢喝着水，耳朵却捕捉着身后细微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夕阳的光线透过破损的窗棂，在大殿地面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光影，如同正在缓慢融化的琥珀。山林寂静，只有风声偶尔呜咽着穿过断壁残垣。

老人似乎并无倾诉的欲望，很长一段时间里，身后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林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