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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与牛二的故事

今日无事，只办青面兽

杨志卖刀那日，牛二本该命丧黄泉。

可他突然跪地痛哭：“三年后梁山有大劫！”

“你怎知梁山？”杨志惊问。

牛二神秘一笑：“我见过一百单八将的结局。”

清明才过，东京城里却闷热得如同酷暑。

天刚蒙蒙亮，市井的浊气已经蒸腾起来，混杂着昨夜积下的雨水腥臊、人家倾倒的馊水酸腐，还有一种无孔不入的、属于太多人挤在一处的汗腻味儿。往日这个时辰，州桥已是人声扰攘，可今日不知怎地，行人虽也不少，却总透着一透着一股滞涩。叫卖的嗓门不高，赶路的脚步也拖沓，连拉车的牲口都喷着不耐烦的响鼻。空气沉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黏在皮肤上，腻得人心里头发慌。

杨志就立在这片沉闷里，身子挺得像一杆标枪，与周遭的萎靡格格不入。他选的地方僻静，靠近桥头一株半枯的老槐树，阴影落在他脸上，更衬得那张得那张靛青色的面皮阴郁骇人。他手里捧着个长条布包，解开一层，又一层，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不是在展露货物，而是在启一件祭器。最后露出的，是一口刀。刀鞘古朴，乌沉沉的不见半点华彩。

他并不像寻常贩夫那般吆喝，只是抿紧了抿紧了唇线，目光低垂，落在刀鞘之上，对偶尔投来的好奇或畏惧的眼神一概不理。直到布包完全包完全摊开，他才猛地抬起头，那双因命运捉弄而时常燃着愤火的眸子里，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傲然。他深吸了一口这污浊的空气，运足了中气，声音不算太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湿热的晨雾：

“卖——刀！”

两个字，砸在地上，几乎能听见回音。

有几个闲汉被这气势慑住，不由得停下脚步张望。只见那汉子身量魁伟，虽是落魄，眉宇间那股曾经统率军马、杀伐决断的煞气却未曾尽消。再看他手中那口刀，即便未出鞘，也自有一股森然之意透出来。有人低声议论：“这青脸汉子，不是寻常人物……”“那刀看着倒是不凡，只怕价钱……”

杨志不理会议论，自顾自说出规矩，声音依旧平板冷硬：“祖上传下的宝刀，一要卖与识货的烈士，二要卖与修行的将军，三要……要……三千贯，少一文不卖。”

“三千贯”三字一出字一出，周遭顿时一片抽气声，那几个闲汉吐了吐舌头，互相拉扯着，顷刻间便散了干净。三千贯三千贯，够在东京城外买一处不小的田庄了。这青脸汉子莫不是失心疯？

人群聚了又散，始终无人敢上前搭话。日头渐渐毒辣起来，透过槐树叶的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晃动光斑。杨志的心，也一点点向着胸腔深处沉下去。希望如同被日头蒸发头蒸发的水汽，丝丝缕缕，消散无踪。屈辱感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从骨髓里钻出来，啃噬着他噬着他。想他杨志，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也曾殿司制使，押送花石纲，何等风光！如今却困在这污秽之地，要将传家宝刀示与这些碌碌之辈……一股暴戾之气在他胸腹间冲撞，几乎要破腔而出。他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

就在此时，一阵更加令人心烦意乱的聒噪声由远及近。

“……赌坊里都是里都是小人！赢不得几个鸟钱便做手脚，手脚，直娘贼！”

“张屠户家的猪下水也不新鲜，腌臜厮，明日定去掀了他摊子！”

声音破锣似的，还带着宿醉未醒的含混。街面上的行人闻声，如避蛇蝎，纷纷向两侧闪躲，让出一条空荡荡的道来。只见一个彪形大汉，袒着胸毛纠结的胸膛，一步三晃地走了过来。他面色紫胀，眼白浑浊，额头上一个硕大的肉瘤，随着他骂骂咧咧骂咧咧的动作一颤一颤，正是这东京城里有名的没毛大虫，牛二。

牛二晃到桥头，一双醉眼四下里乱瞟，正看见孤零零立在槐树下、面前摊着块布的杨志。他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晃了过来，一股浓烈的酒臭混着体汗的膻气扑面而来。

“喂！那青脸汉子！”牛二用粗短的手指戳指，“卖的什么鸟？”

杨志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宝刀。”

“宝刀？”牛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嘿嘿怪笑起来，引得周围那些偷偷窥视的目光也都带了讥诮。“甚宝刀？切得豆腐么？斩得鸡头么？”

哄笑声隐约传来。杨志的脸颊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仍不答话。

牛二见他沉默，气焰更盛，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杨志身上，低头去看那刀。“啧，黑黢黢的，有甚好看？还敢称宝刀？你说说，你这刀，凭甚值钱？”

杨志终于抬起眼，目光如两把冰锥，直刺牛二。他一字一顿，声音寒澈：“第一，砍铜剁铁，刀口不卷。”

“哦？”牛二醉眼一亮，来了兴致，左右一看，从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小贩担子上顺手捞过几枚摞在一起的铜钱，“来来来，你剁这个试试！若剁得开，我…我便信你一分！”那小贩脸色煞白，却不敢言语。

杨志也不废话，接过铜钱放在桥栏杆上，握刀在手，也未见他如何作势，只听“唰”的一声轻响，青光一闪即敛。那几枚铜钱齐刷刷从中断为两半，切口平滑如镜，“叮当”落在青石板上。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牛二也是一怔，酒醒了两分，俯身捡起半个铜钱，对着光亮处看了看，嘴里兀自强硬：“哼，算…算你有些蛮力！第二件呢？”

“第二，”杨志的声音毫无波澜，“吹毛得过。”

“吹毛得过？”牛二怪笑，伸手到自己头上，胡乱揪下一把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