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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和鼎的故事

刻鼎山河

九鼎铸成之日，大禹发现每尊鼎都自行浮现出神秘山川纹路。

触摸鼎身时，他竟能瞬间感知对应地域的百姓心声——

东方青鼎传来饥民哀嚎，南方赤鼎响起部落响起部落战鼓。

更可怕的是，中央黄鼎中浮现出一张熟悉面孔：

正是他最信任的助手伯益，正密谋在明日庆典上毒杀他。

洪水退去后的泥土腥气还淤积在天地间，经年不散，混杂着新铸青铜那浓烈、尖锐的金属气息，沉甸甸地压在阳城每一个人的胸腔里。城中心那片新拓的巨大广场，此刻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寂静笼罩着。

九尊巨鼎，如同九座墨绿色的山峦，巍然屹立。

它们是大禹治水功成的见证，是新，是新王朝定鼎的基石，是耗尽九州贡金，汇聚天下巧匠，历时三载，方在今朝成就的社稷重器。鼎身之上，除了预先铭刻的九州疆域轮廓与镇水祥瑞，此刻竟在夕阳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与初燃火把跳跃光芒的交织下，隐隐流动着奇异的光泽，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呼吸。

万民匍匐在地匐在地，目光灼热，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对未来的全部希冀，仰望着高台上那个身影，和他们面前的九鼎。

姒文命，如今的大禹王，身形比治水年间消瘦了许多，常年跋涉留下的风湿旧疾，让他的站姿微微有些僵硬。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九尊凝聚了他与无数人心血的巨物，平定，平定水土的艰辛，三过家门不入的决绝，此刻都沉淀在他眼角的纹路里。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祭祀牺牲的血腥、松脂燃烧的清香，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属于青铜的凛冽味道。

司礼官唱喏，宣告，宣告吉时已至。大禹迈步上前，依照古礼，亲手将盛满黍稷的祭品，庄重地放入代表豫州的中央黄铜鼎中。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冰冷却又被火光烘得微温的鼎腹那一刻——

异变陡生。

指尖下的青铜，不再是死物。一股难以言喻的震颤，顺着指骨，猛地窜入他的手臂，直冲颅顶。眼前并非真实的真实的景象，而是浩瀚的意念洪流，裹挟着万千声音、色彩、情绪，轰然炸开！

他“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是直接用魂魄去承接。那是来自东方，东方，对应青州的那尊青鼎传来的声音：凄风苦雨敲打着破败的茅棚，婴孩细弱游丝的啼丝的啼哭戛然而止，老妪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声叹息，伴随着皮鞭抽打在枯瘦背脊上的闷响，以及官吏催逼赋税的厉喝……“饿……”“冷……”“救……”

几乎是同时，南方的赤鼎方向，一股燥热、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沉重的、兽皮蒙就的战鼓声“咚咚”擂响，震得人心头发慌。竹矛木弓碰撞，发出噼啪脆响，涂抹着怪异油彩的面孔在丛林光影间闪烁，仇恨的呐喊与受伤的咆哮交织，古老的世仇在新的土地上溅起血腥……

西面的白鼎，则弥漫着金铁交鸣的肃杀，矿坑深处奴隶濒死的呻吟若有若无；北方的玄鼎，卷来草原上寒彻骨髓的风，夹杂着马蹄践踏冻土的闷雷声与外族觊觎的低语……

九州万民的心声，喜怒哀乐，生死挣扎，就这么毫无征兆，蛮横无比地撞入他的感知。巨大的信息洪流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他脚下踉跄一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侍从慌忙欲上前搀扶，被他抬手死死阻住。那抬起的手，在空中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海与嗡鸣的脑海，目光最终落回了面前这尊最为高大、象征王权的中央黄铜鼎上。必须确认，这诡异的现象是否遍及九鼎，而这核心之鼎，又承载着什么。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带着十二分的慎重，甚至是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将掌心缓缓贴上黄铜鼎冰冷的腹部。

先是一片混沌的金色光晕，随即景象迅速清晰——是他平日议事的明堂！陈设一如往常，但画面中人影的动作却透着鬼祟。然后，他看到了那张脸。

伯益。

那张他曾无比信赖、倚为股肱的脸庞，此刻在鼎身显现的景象中，清晰地映现。伯益正与几个身影模糊的心腹低声交谈，神情凝重而……阴鸷。大禹“听”不到具体的话语，但那压抑的氛围，那闪烁的眼神，那悄然传递的一个小巧玉瓶，瓶身幽暗，仿佛能吞噬光线——一切都指向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明日庆典……酒酣之际……此药入樽……”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混合着毫不掩饰的权力欲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愧疚很快被决绝取代，“……天下……当有德者居之……”

大禹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从鼎身上弹开。一连后退了三步，脊背重重撞在高台的栏杆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他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望向广场下方。在那里，伯益正身着礼服，指挥若定，安排着典礼的最后事宜，偶尔抬头望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恭谨的笑容。

那笑容，此刻看来，淬满了剧毒的寒意。

冰冷，从尾椎骨一路蔓延到头顶。比当年疏导龙门山水还要刺骨的寒冷。信任的基石在一瞬间崩塌，露出其下深不见底的陷阱。他几乎能想象出明天，在这万众欢庆的时刻，自己饮下那杯鸩酒，在群臣与万民惊愕的目光中倒下，刚刚统一的九州，顷刻便会分崩离析，再陷血海。

不行。

绝对不行。

一股久违的、曾在治理滔天洪水时充盈于胸的铁石意志，猛地压下了所有的震惊、心痛与背叛带来的眩晕。那双看惯了大川奔流、地理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