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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曲剧目《牡丹亭》的表演艺术传承

引言

在昆曲六百余年的发展历程中，汤显祖的《牡丹亭》始终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至情内核，成为中国戏曲史上无法逾越的经典。这部跨越生死、超越时空的爱情传奇，不仅是文学的巅峰之作，更是昆曲表演艺术的集大成者——其婉转的水磨腔、精妙的程式动作、细腻的人物刻画，共同构成了昆曲表演美学的典范。然而，在当代文化多元发展的背景下，如何让《牡丹亭》的表演艺术在传承中焕发新生，成为戏曲界与文化界共同关注的命题。本文将从表演艺术的核心特征、历史传承脉络及当代实践路径三个维度展开探讨，试图勾勒出《牡丹亭》表演艺术传承的完整图景。

一、《牡丹亭》表演艺术的核心特征

（一）以“情”为核的表演美学

《牡丹亭》的灵魂在于“至情”，汤显祖在《牡丹亭记题辞》中开篇即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这种“情”的哲学深刻影响了其表演艺术的呈现方式。演员在舞台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唱腔，都需以“情”为纲，贯穿杜丽娘“游园惊梦”“寻梦离魂”“还魂团圆”的情感脉络。

以《游园·惊梦》为例，当杜丽娘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演员需通过眼神的流转、水袖的轻扬，将少女对青春易逝的怅惘与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层层递进：初入花园时，步幅轻盈、眼波流转，表现“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的惊喜；触景生情时，指尖轻叩石栏，眉峰微蹙，水袖缓缓垂落，暗合“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的幽思；至“似水流年”一句，唱腔由清亮转为低回，眼尾微颤，仿佛看见时光正从指缝间溜走。这种“以情带戏、以戏传情”的表演逻辑，使观众不仅能“看”戏，更能“感”情，是《牡丹亭》表演艺术最本质的特征。

（二）程式化与生活化的平衡艺术

昆曲的表演以程式化为基础，《牡丹亭》则将这种程式化与生活化的平衡推向了极致。所谓程式，是戏曲演员通过长期实践提炼出的规范化表演语汇，如“云手”“抖袖”“台步”等。这些程式并非机械的重复，而是服务于人物塑造与剧情推进的“活的语言”。

例如，杜丽娘在《寻梦》一折中寻找梦中梅树时，使用的“碎步”便极具讲究：前半段“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的娇羞，需用细碎的小步，脚尖点地，身体微侧，仿佛生怕惊醒了满地落英；后半段“为春归恁般忙剪”的急切，则逐步加大步幅，脚跟轻抬，手臂自然摆动，表现出少女因“春去难留”而产生的慌乱。这种程式的运用，既保留了昆曲“载歌载舞”的形式美，又通过细节调整贴合了人物的心理状态。而在生活化的处理上，演员会在程式框架内加入符合当代观众审美习惯的微表情：如杜丽娘与春香斗嘴时，嘴角微微上翘、眼珠俏皮一转，便将主仆间的亲昵感自然传递，避免了程式化可能导致的表演僵化。

（三）“唱、念、做、表”的复合表达

《牡丹亭》的表演艺术是“唱、念、做、表”四功的高度融合。其中，“唱”是核心，昆曲的“水磨腔”讲究“字正腔圆、声情并茂”，一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需经过“字头、字腹、字尾”的细致处理，字头“原”要清晰有力，字腹“来”需婉转绵长，字尾“遍”则轻轻收束，余音绕梁。“念”则分为“韵白”与“苏白”，杜丽娘作为官宦小姐，多用韵白，平仄对仗、雅正端庄；春香作为丫鬟，常用苏白，方言软糯、生动鲜活，二者的对比强化了人物身份差异。

“做”即做功，以《离魂》一折为例，杜丽娘病中垂危时，演员需通过“抖肩”表现咳嗽的剧烈，用“摸胸”动作传递胸痛的难忍，再配合“扶桌”“踉跄”的台步，将病体支离的状态具象化。“表”即表情，是人物内心的直接外化：当杜丽娘在梦中与柳梦梅相遇时，眼波流转间的羞涩、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耳尖微微的泛红，共同构成了“情动于中而形于外”的生动画面。四功的有机结合，使《牡丹亭》的舞台呈现如同一幅流动的工笔画，每一笔都细腻入微，每一处都意蕴悠长。

二、《牡丹亭》表演艺术的历史传承脉络

（一）明清时期的口传心授与流派形成

《牡丹亭》自明代万历年间问世后，便成为昆曲舞台的“常演剧目”。早期的传承主要依赖“口传心授”的方式：老艺人通过“说戏”“教戏”，将表演程式、唱腔细节、人物理解逐一传授给弟子。这种传承方式虽无文字记录，却因师徒间的朝夕相处，保留了最鲜活的表演“气韵”。例如，明代昆曲大家沈宠绥在《度曲须知》中记载，名伶王节斋演唱《惊梦》时，“‘则为你’三字如抽丝，‘如花美眷’四字若垂露”，这种对唱腔的独特处理，便是通过口传心授代代相传。

至清代，随着昆曲的繁荣，《牡丹亭》的表演逐渐形成不同流派。例如，苏州地区的“苏昆”流派更重“水磨腔”的婉转，演员在“游园”一折的“步”上做足文章，台步轻盈如“风摆柳”；而扬州地区的“扬昆”流派则强调“做表”的细腻，《寻梦》中杜丽娘寻找梅树时，会加入更多“指梅”“摸枝”的细节动作，增强生活化的真实感。这些流派的形成，是《牡丹亭》表演艺术在传承中多样化发展的体现。

（二）近现代的抢救整理与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