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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圣叹的诗歌不写景说的内涵和渊源 吴 正 岚 (南京大学中国思想家研究中心) 才子诗》和《唱经堂杜诗解》的评点中多次阐述了诗歌不写景的主张。 关于金氏的这一观点，以往的研究已经指出了其中所蕴涵的重视诗歌 抒情性的意味。①事实上，金氏的诗歌不写景说承载着思想史和文学 批评史的多重意义，②仅就文学批评史而言，此说与杜诗学和律诗理论 的发展演变有着密切关系，本文试图从这两个层面剖析金氏的诗歌不 写景说的形成背景和理论内涵。 一、诗歌不写景说的内涵 金圣叹在评点唐人七律和杜诗时，多次提到诗歌不无故写景。 比如： 如何千年以来，说唐诗者，一味皆谓闲闲写景?夫使当时二 南、十五国风、二雅、三颂亦曾无故写景，则谓唐亦写景可也。若 ①参见王琳《论金圣叹的唐诗观》，《上海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第3期。 ②关于诗歌不“无故写景”说所折射的心物关系论的思想史意义，参见拙作 《华严心本原说与金圣叹的文学思想》，《东南学术))2004年第1期。 ·504·谁是诗中疏凿手 《三百篇》并无此事，则唐固并无此事也。④ 余尝谓唐人妙诗，从无写景之句。盖自三百篇来，虽草木乌兽 毕收，而并无一句写景，故日“诗言志”。志者，心之所之也。② 这并不是金圣叹的一时兴起之论，《唐才子诗》中有二十处指出唐人七 律的景语“非写景”，《杜诗解》中有十五处点明了杜诗的不写景。③可 以说，诗歌不“无故写景”是金圣叹诗歌评点的核心理论之一。 诗歌不写景说强调了诗歌的景语必抒写主观情志。由前引文字可 以看出，金氏所说的“从无写景之句”，并不是说《诗经》、唐诗中没有描 摹风云月露、草木鸟兽的景语，而是强调诗歌的景语并非无故写景。那 么，诗歌的写景之故是什么呢?在此，金圣叹援引汉儒的“诗言志”说， 表明了金氏主张诗歌的景语必抒写主观情志。在《唐才子诗》和《杜诗 解》这两部诗歌评点著作中，金圣叹对于诗歌景语所传达的主观情志的 分析，可谓俯拾即是。因此，诗歌不写景说也许可以诠释为诗歌写景必 言志。与写景必言志之说相类似，金圣叹还曾论述咏物必用比兴： 咏物诗纯用兴最好，纯用比亦最好，独有纯用赋却不好。何 则?诗之为言思也。其出也，必于人之思；其入也，必于人之思。 以其出入于人之思，夫是故谓之诗焉。若使不比不兴而徒赋一物， 则是画工金碧屏障，人其何故睹之而忽悲忽喜?夫特地作诗，而人 不悲不喜，然则不如无作。此皆不比不兴，纯用赋体之过也。④ 这是说，诗歌的本质是表现“人之思”，因此咏物诗不可纯用赋体，必须 兼用比兴，有所寄托。概言之，诗歌不写景说反映了金氏对比兴言志的 传统诗论的承袭。 同时，不写景说否定了诗歌的为写景而写景。如前所引，金圣叹反 ①《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以下简称“唐才子诗”)卷一王维《积雨辋川庄作》 评，曹方人、周锡山标点《金圣叹全集》，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四)第101 102页。以下所引金圣叹著述，除非另有说明，皆据此本，并简称“全集”。 ②《唱经堂杜诗解》(以下简称“杜诗解”)卷三评《孤雁》，《全集》(四)第654 页。 ③参见附表《金圣叹的诗歌不写景说一览》。 ④《唐才子诗》卷九郑谷《鹧鸪》评，《全集》(四)第452页。 金圣叹的诗歌不写景说的内涵和渊源·505· 对诗歌的纯粹描摹物色，讥之为“闲闲写景”；他在与友人的书信中也表 达了对于单纯写景的“闲斋即事诗”的鄙视： 唐律诗，凡写景处所用一切花木虫乌等物，彼俱细细知其名 字、相貌、性情、香气、疗治、占验，无不精切，先时罗列胸中，一齐奔 走腕下，故有时合用几物，却是只成一义。今之人不然，写一物只 是一物，写两物便是两物，甚至欲作闲斋即事诗。① 为写物而写物的律诗是无意义的，写物是为了“成义”。从金氏关于诗 歌创作过程的论述，也可以看出诗歌写景在其诗论体系中的附属地位： 然而公又自思律之为律，从来必是未题诗，先命意，已命意，忙 审格，己审格，忙又争发笔。至于景之为景，不过命意、审格、发笔 以后，备员在旁，静听使用而已。② 律诗的写景是为命意、审格、发笔服务的，此说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