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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医生的特质与临床智慧 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张大庆 125年前，当时被誉为美国四大名医之一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教授威廉一奥斯勒，作为嘉宾在美 国的第一所医学院——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的毕业典礼上的致辞，能为我们提供一个有价值的参照。他 将之译为“淡定”。 奥斯勒认为，淡定是一个医生最重要的特质，是一种身体的美德，即可让病人所感知的从容与理性。 淡定不是冷漠与麻木，而是临床工作中的沉着与冷静，尤其是面对复杂、危重、紧急的病症，医生能理性 地做出清晰的判断，采取及时有效的救治措施。淡定不是缺乏热忱与关爱，或许这一点会引人们的误解， 但是若医生不具备淡定的心态则病人更为不幸，医生的优柔寡断和焦虑、甚至慌乱，则会让病人失去对医 生的信任，丧失治疗的信心。从某种意义上，医生的在场本身就是最好的治疗。淡定不是无能与无奈，而 是一种基于知识与经验把控能力，是一种临床诊疗的境界。医生对病人的关爱并不能完全等同于笑容可掬、 和蔼可亲的态度，审慎与冷静，才能使医生审时度势，从复杂多变的临床现象中厘清思路，做出正确的判 断与决策。 因此，我们可以说，淡定是医生的一种天然品德。的确，经验也证明，选择学医者的那些特质：稳重、 责任、细致、文静、宽容、厚道等是具有世界性意义，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的医生，莫不如此。恰如钱钟书 先生所言：“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当然，也可能有缺乏这种特质的人选择了医学。不过，这不用担心， 通过教育，即医学院的学习与熏陶，通过临床的实践与经验的积累，大部分人依然可以修得这一特质。 淡定不是麻木不仁、无所事事，淡定是建立在丰富的经验基础之上，是对疾病的复杂影响成竹在胸， 由此，任何复杂难测的病情才不会扰乱医生的思维与判断，才不会妨碍有条不紊的诊疗过程。尤其是在医 学技术高度发展的当今，在一定程度上，敏锐的感受力、冷静的判断、精细的操作不仅是衡量优秀医生的 标准，也是一种医生的美德。 淡定不仅是一种身体的禀赋，也是一种内在的精神持守，是一种人生的哲理。当今社会的浮躁之风也 蔓延到医学界，或许随着经济的发展，科研经费的增加，各类大项目、大工程层出不穷，有些人总是希望 走捷径、跨越式地赶超世界先进水平，争着抢着要为科学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虽然这的确表达了急于改 变现状的一种心气，但这种心气不加注意就会转化为浮躁，浮躁时间长了，就变成一种虚张声势的、随时 都会破灭的气泡。浮躁的实质就是缺乏淡定，沉不下心来去做扎扎实实的学问，认认真真的解决科学的问 题。 不确定性是医学最难破解的难题，也是病人的担忧与恐惧。人们总是希望找到绝对的真理，但遗憾的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不得不只满足于部分真理。生命与疾病的复杂性，使得即便是在充斥着基因组、蛋白 组、疾病组等各类“组学”的今天，我们依然还是与博物学家和考古学家只能根据获得的化石片段来以重 建一个理想的生物一样，通过基因组的片段来建构我们对于生命与疾病的理解。我们需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淡定也是一种价值观念。毫无疑问，几乎没有人永远一帆风顺，总会面临生活的波折、事业的困境， 甚至不得不承担失败的结果，但只要以淡定的心态，对待困难与挫折泰然处之，在困境中累积经验、保持 平和，即使灾害和危机迫在眉睫，也能够坦然、勇敢地去面对，才能才能达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威武不能屈”的境界。无论你们今后从事的是临床实践还是科学研究或者是行政管理，甚至转入其他行业， “独立之人格，自由之精神”应当成为一种追求的理想，实际上，也只有在此基础上，才能有所发明、有 所创新，有所前进。 今天的我们比一又四分之一世纪前的奥斯勒，无论对于生命与疾病现象都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具备了 更高精尖的仪器设备，掌握了更丰富的诊疗知识与技能，但我们并不一定比奥斯勒能更好地把握生命与疾 病的意义与价值。我引用125年这位医学前辈推崇的2000前古罗马帝国五贤帝之一的皇帝安东尼倡导的 一个概念——淡定，目的是想说明，知识易习，智慧难得。人生的智慧需要用一生的实践与觉悟来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