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疾病”：医患话语的分殊与躯体化的彰显——一个医学社会学的视角.pdfVIP

广东社会科学 2012年第6期 何为 “疾病”： 医患话语的分殊与躯体化的彰显 — — 一 个医学社会学的视角 吕小康 汪新建 [提 要]在传统医学模式下，患者体验的表达与医生的治疗解释间并不存在明显的分歧。但生物 医学的兴起赋予了医生、尤其是医学仪器以垄断性的地位，使得疾病的定义从患者的自身感受转移到 仪器标志的指标，广义的身心疾病演变为狭义的躯体疾病 ，只有后者才值得 医学关注。但患者依然凭 借其 自身体验求 医问诊，使得 医患双方使用的话语出现分歧。当个体的陈述不能得到医学检查的证实 而又坚持求医时，现代医学便将这一现象贴上了躯体化的标签。从医学社会学的历史视角看，正是医 患话语的分殊．导致 了躯体化这一现象的彰显。 [关键词]躯体化 话语 疾病 生物医学 现代性 [中图分类号]C9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14X(2012)06—0193—07 人为什么要去医院?一般情况下自然是因为他生了病。但是患者眼中的 “病”究竟是怎样 界定的呢?当他前往医院就诊，向医生诉说 自己的 “病症”时，他所描述的体验是否一定能到 医生的重视与共鸣?医生的诊断，究竟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于患者的描述?也就是说，患者眼中的 “病”和医生眼中的 “病”是不是一回事?在不同的医学模式下，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可以是截 然不同的。医患间所使用的病症话语的细微差别，有可能使医生对自身的期望与患者对医生的期 望并不重合，而这种角色理解的差别，可能进一步导致医患关系紧张。 心理问题的躯体化现象，作为容易引发医患纠纷的重要现象，除了医学和神经病学的解释 外，也可从医患话语分殊的角度得到医学社会学的解释。病人所诉说的躯体病痛，因得不到医学 检查的验证，无法归入现行的疾病分类体系，故反复求诊而又无法检查出异常指标者往往被医生 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 目 (项 目号 NKZXB10153)的部分成果。 193 诊断为躯体化障碍，并转介给心理医生。同时，这些病人则可能因其治疗要求得不到满足而频繁 求诊，甚至怀疑医生专业能力不够或医德低下而不愿接诊，进而导致医患纠纷①。所谓的躯体化 现象，为我们从医学社会学角度观察医患之间各所依赖的话语体系的分殊提供了一个适宜的窗 口，从中我们可以窥见现代性对医学领域的渗透，以及治疗模式的转换而产生的医学知识生产的 一 系列相关问题。 一 、 医患合参：传统医学的对话模式 应当承认，医学知识在任何一个社会中都是一门专门化的知识，但其专门化的程度却有高低 之别，医学术语与大众话语之间的差距，也有远近之分。如果对照传统中国的求诊方式与传统中 医的治疗方式，现代医学中的医患话语分殊则表现得更为明显。传统医学以中医为主导，中医的 理论纲要则为阴阳五行及气化学说，是一种典型的 “关系医学”而非 “实体医学”，注重的是身 体部位 、及身体与自然社会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而非实体化的构成元素，其阴阳互补、天人合 一 、 身心交关等理念，无不体现这一特征，并与社会中的其他知识系统如儒家 、道家传统相互融 合。其重点虽各有不同，但在基本原理与表达术语上并不互相独立或龃龉，而是相互关联，甚至 与民间的风水信仰、相命测字、占 卜祭祀等民俗也相互齿合，共同组成中国传统文化的大系统。 这种有机联系的观点作为古代中国的普遍性思维方式，为各个阶层所共享。中医的疾病解释模式 也具有此特征。 凯博文等人曾从医学人类学的角度概括了患病的三种解释模式 (sicknes accounts)。一是疾 病模式 (disease accounts)，它关注病人的身体，认为身体是疾病的源头，疾病是身体器官或系 统中的结构和功能异常。二是病痛模式 (ilness accounts)，它把躯体、心理及社会环境一起视为 疾病的源头和发生地，所谓病痛是个体在生活和功能上体验到的不好的变化，即感到生病的体 验。三是失调模式 (disorder accounts)，典型的例子即传统中医，认为疾病的源头和发生地不仅 在个人，而且关乎整个宇宙；当宇宙失衡时，疾病会在特定的场所和个人身上显现②。虽然这三 种模式并不是泾渭分明的，在具体的诊疗中也不一定存在纯粹而单一的解释模式，而是多种模式 的共存；此外，不同的中医在治疗个案时，是否全然采用这一联系性的观点，依然也是个疑问。 但无论如何，至少在体现为经典医籍的理念性的医学话语层面，传统中医秉承的就是这种开放 性、多源性的疾病解释模式，且在西方医学传人之前，未从根本上遭受挑战。身体与疾病都并非 独立的实体，实际上，任何事物都难称得上独立的实体，而必处于一定的关系中。既然如此，医 学活动也就肯定不同于现代医学中单独由医生执掌医学评判权力、病人被动遵守治疗计划的单向 模式，而必然是医患合诊的双向对话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