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学诚的史学核心意识─以突出「专门」、「成家」.PDFVIP

臺灣師大歷史學報 第 42 期 2009 年 12 月，頁 197-234 * 張麗珠 摘要 章學誠是梁啟超和王國維揭開我國新史學序幕以前，傳統史學發展後 期傑出的史學思想家之一；歷來的研究者多將焦點集中在《文史通義》的 「六經皆史」說，但「六經皆史」雖是《文史通義》用以針砭乾嘉學風的 傑出命題，卻不是《文史通義》唯一的著述宗旨，且自「六經皆史」來認 識實齋的史學思想，容易陷溺在討論清代經、史關係的狹隘範疇中，而忽 略實齋另一重要的著述宗旨— 針砭兩千年來傳統史學之文士撰史流弊，並 釐析文學、史學流別。故本論文強調以全程的史學歷程、而不僅是清代的 學術環境，做為探討實齋史學思想的背景，認為突出史學之「專門成學」 與「專門成家」，才是貫串實齋著作動機、史論建構及其修志實踐之整體史 學思想的核心意識；論述脈絡則緣實齋之以史學自立、突出「史學專門」 而主張「文史分趨」、「六經皆史」，及其圍繞「專門」和「成家」核心意識 所展開的史學理論建構、修志之自我實踐等，以為全文論序。 關鍵詞：文史分趨、六經皆史、專門、成家、史識、方志學 * 國立彰化師範大學國文系教授 感謝兩位匿名審查委員惠賜寶貴意見，謹申謝忱。 - 198 - 臺灣師大歷史學報 第 42 期 一、前言 中國古有史官制度，更有《二十五史》之輝煌成績傲視各國 古文明，固是不錯；但是欲綜紀一朝、綜理天下事以勒成定史， 必須有特殊因緣際會，並非獨抱史家之才、學、識，便皆得以從 事。因此縱觀我國學術史發展，先秦子學、兩漢經學、宋明理學 以及各代文學皆能各領時代風騷；史學之部則除了歷代正史之記 載以外，其間罕有能以史學名家或以史論名世者。況且歷代之史 書撰作，又經常「文、史不分」地以文士從事，罕能樹立起史學 之「專門」、「成家」標準。章學誠所處的乾嘉時期，更因考證風 氣籠罩學界，史學亦汲其流地趨向歷史考據學派，然而章學誠極 強調經學、史學、文學流別不同，他撰為《文史通義》，即以考鏡 源流、辨章學術做為宗旨，欲釐析經學、史學、文學兩千年來的 錯綜複雜關係。他既以「文史分趨」針砭歷來文士撰史之風，要 求建立起史學專門之專家從事；又以「六經皆史」批判乾嘉儒者 只知尊經考經，而不知六經本為三代之史，致貶低了史學價值， 同時亦照見時儒盲從時風之競趨考訂不當。 歷來研究者對於章學誠的史學理論及其史學方法，論之已 詳，譬如吳天任《章實齋的史學》、杜維運《清代史學與史家》、 錢穆《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林時民《中國傳統史學的批評主 義—劉知幾與章學誠》、甲凱《史學通論》……等；另外，余英時 〈章實齋的「六經皆史」說與「朱陸異同」論〉重點論述了「『六 經皆史』可以看作是實齋對東原的『考證挑戰』的一個最具系統 性的反應。」黃俊傑亦自經、史分離的角度，說「近代中國史學 專業化趨勢的契機，就是章學誠『六經皆史』說。」「《六經》的 神聖性隨『六經皆史』說而逐步瓦解。」胡楚生〈章實齋「六經 皆史」說闡義〉，也自「官師合一」和「道器合一」的角度說「六 1 經皆史」，……餘論尚多，不一一列舉。本文則立足在前賢基礎 1 相關論述，詳見吳天任，《章實齋的史學》（臺北：商務印書館， 1979 ）；杜維 運，〈章學誠之史學〉，收入氏著《清代史學與史家》（臺北：東大圖書公司， 章學誠的史學核心意識—以突出「專門」、「成家」為主軸的論述 - 199 - 上，而自強調實齋整體史學思想一貫性的角度切入，探索《文史 通義》之著述宗旨及其史論建構、理論實踐間的密切聯繫關係； 並得到「六經皆史」說固然堪稱實齋的代表性思想之一，但實齋 所欲針砭的對象，卻絕非僅僅針對乾嘉考據時風的看法。因此如 果欲自學界所一向偏多強調而集中焦點的實齋「六經皆史」說、 來認識實齋整體史學思想，恐將流入一隅之偏的侷限性，使觀察 視野陷溺在實齋與清代經學的狹隘範疇中。實齋亦嘗自言《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