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咏梅的“温柔一刀”――《把梦想喂肥》读后随想.docVIP

黄咏梅的“温柔一刀”――《把梦想喂肥》读后随想 　　 黄咏梅的小说写作，有如传说中的“魔鬼海”，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是惊涛骇浪。或许，它们少有披发行吟的“深沉”，却有佩剑相随的侠气；它们没有胸吞二两就口吐乾坤的“气派”，却有丰盈回转、意蕴悠久的禅理；它们不一定有很华丽的文彩、很曲折的情节，却能让人掩卷难释……就因为它们真实地表现了此时此刻此地的社会风貌、世道人心，于是有点近傍于《清明上河图》中的各式人等与景物，熙熙攘攘中，别有作者冷眼看世界的深意在。 　　正因为如此，在她新近出版的中短篇小说合集《把梦想喂肥》（山东文艺出版社）中，我们常常遭遇到她的“温柔一刀”：从《草暖》《勾肩搭背》《多宝路的风》《骑楼》《路过春天》《填字游戏》到《天是空的》《负一层》，一步一步地，点滴地，黄咏梅的写实描摹与魅幻想像得到了充分的凸现，浮光掠影中有参差对照，感性理性里呈相互缠绕，意义流窜，虚实不分，全都是为了臣服她心中的文字理想，如她自己在自序《偷停》里所说的：“在有限的经验里，想像往往是另外一面镜子，它寻找着位置，对照着眼前经验这面镜子，让我看到了一直盘踞在我后脑勺的那些异物，或许是一个碗大的疤 ，或者是一个模糊的胎记，也有可能是被人恶作剧贴上的一个图案……镜子对着镜子，映像重叠，经验得以消失。”其作品中的幻魅写实的个性化风致油然而生。 　　“把梦想喂肥”的首先是作者，因为她笔下人物的市井生活里从来不缺少精神性的向往，乃至每一部作品中都有一个明确的意象不断闪现，如《草暖》中的“草暖公园”；《勾肩搭背》中的“白马服装城”；《多宝路的风》里的那种能把香云纱吹响的“风”；《骑楼》中的“阁楼与船”；《把梦想喂肥》里的那条不断在想像中被扩大的“河”；《负一层》里的那些挂在天上的“问号”……每一个意象都为我们提供了相关的角度，审视了作者的“幻魅现实”的写作如何颠覆了以往的写实观。 　　咏梅不写杰姆逊（Fredric jameson）式“国族寓言”的发现，而写它的失落，而且还是经验和想像的齐齐失落，轻俏而又幽灵般徘徊在现实断层的积淀间，每一次出现都提醒着我们现实与梦想的不连贯性。这就显出她笔墨的冷峻乃至残酷了：平和恬静秀内的文字底下，是情感的失落、青春的失落、人性的失落、梦想的失落、生命的失落……多米诺骨牌般的无可挽回的失落。种种失落后对应的都是欲望的潮起。 　　说到欲望的叙事，咏梅是有“大野心”的，乍看写的都是一些物质欲望，究其底里，却都与精神相关。很多时候，人们把欲望仅仅当成了物质欲望，肉体欲望，其实，人的欲望既有物质的，也有精神的；既有肉体的也有心灵的；欲望与需要相关，或者说，需要就是欲望，而且，人们的物质欲望与精神欲望并不是一个层次满足了，才走向下一个层次的，处于生活底层的人们也并不是没有精神欲望。咏梅在她的写作中矫正并深化了这一点。她写的都是普通人甚至底层人的欲望，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有自己对生命的想法与追求，他们的欲望说小也小，说大也大，但他们这些不大不小的欲望，却很难得到满足与实现，于是，咏梅的叙事动力便产生于这样一个机制：寻找 ／破灭，寻找欲望的满足――希望破灭；再寻找／再破灭，直至生命的消亡。 　　《把梦想喂肥》篇中的“我妈”是一个“身残志不残”的典型，她心气很高，志气也很足，先是在小城，她就是那个草根圈子里的“领袖”，就为了“让梦想喂肥自己”。她来到了广州，一开始依然心气很高，志气很足，不改在小城之勇，但“长安居大不易”，现实一点点磨损了她的梦想，到头来，梦想破灭了，一条臭水沟，“喂肥”了她瘦弱的身体。 　　《负一层》的阿甘，脑筋不太灵光，她自己倒不觉得，活得还满高兴的，虽然有很多问号，但她很自然地都把它们挂到天上去，如她母亲在烧鹅店里挂烧鹅一样，一只接一只。但渐渐地，生活和经历让她发现这些问号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不但不值钱，还需要花很多的钱来摘除掉。因为这些问题中，有关乎生存的大问号――工作被辞，也有关乎趣味的小问号――挂张国荣的画像也常常被妈妈骂，没有一个欲望是能得到满足的，她只好跟随她的那些问号，从空中坠落。 　　《骑楼》里的小军，一个青春勃发、活力满溢的青年人，也是为了满足得不到的梦想，从23楼飘飞而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空调安装工人，他的女朋友是一个茶楼推点心车的服务生，随遇而安，但他就是为了向往一个有书香味的房间和一个有书香味的高中女生，把青春的生命作了祭品。 　　咏梅的这些作品，没有一个小人物的小欲望得到过满足，也没有一个小人物为寻找欲望和梦想的满足与得到，而不丢掉性命。咏梅的小说叙事动力和叙事机制就是如此的奇妙、奇特，看上去很美，语言描写也很散淡，有时甚至如话家常，有些章节和段落已呈散文化，但是内里的锋利与猛烈，让人触目惊心，“温柔一刀”的效应，与鲁迅作品中“寸铁杀人”的抨击世俗，有近傍的相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