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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张力叙事与意义生成 　　内容提要　《野草》内蕴着具有现代意义的张力思维。被置于“张力场”中的主体不可避免地受到两个力的牵引，而这两个力的此消彼长催发了“非同一性”取向。“空无的时间”和“充实的时间”分别体现了由“绝望”与“希望”所衍生的两种不同的意义生成模式。在相对与绝对的对立统一、虚无与实有的转化生成中，鲁迅建构了以否定“终极”为内核的“辩证性”思维。 　　关键词　《野草》　张力叙事“非同一性”　“辩证性”思维　意义生成 　　 　　“张力”作为诗学概念，是二十世纪的俄国形式主义和英美新批评派对康德“二律背反”命题在文学批评中的一次创造性运用。作为一种艺术思维与批评手段，它主要地得益于辩证性思维方法的运用。《野草》的思想之所以深邃复杂，主要在于其内部并存着互相消长的对峙性要素，这些要素的彼此交互使主体陷入了一系列难以解决的矛盾和分裂境域：这是一个由焦虑、绝望、挣扎、解脱、欢欣等组成的悲欣交集的情思世界；又是一个由矛盾、终极悖论、怀疑、自剖、追问、辩难、顿悟等组成的沉潜的心灵空间。对《野草》的张力叙事的思考，为我们探询其文化意义与生成空间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一、文本“张力结构”的物理构成 　　 　　在物理学的“张力”概念中，存在着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两组力量，彼此吸引而排斥，共同构成液体的表面的张力状态。物体在张力的作用下形成某种“势”，这种“势”显示了文本内部诸结构要素的紧张关系。这些要素的彼此交互使主体陷入了一系列难以解决的矛盾和分裂境域。《野草》充斥着大量对立性因素，作为《野草》之窗的《题辞》，从时间和空间两个方面明确地喻证了这一特征：“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时间上的“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与空间上的“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建构了一个充满张力的文学世界，这些因素既对立、冲突(如光明与黑暗、希望与绝望、个人与他者、求乞与布施、看与被看、焦虑与欢欣的对立等)，又统一于“当下”这一静态时间中，成为独特的张力艺术结构。对立性因素在张力的“制衡”、“引力”和“收缩”下，“非同一性”的价值取向就产生了。“非同一性”的哲学思维颠覆了历史发展的某种“同一性”的必然律，它强调的是多种力作用下的历史发展趋向。 　　在《野草》中，黑暗虚无势力与主体自由意志，孤独个体与趋同群体是这一张力场中的主导性的两极，任何一方都不能轻易地吞噬对方，在当下时间境域下的彼此角斗，彰显事物内在的辩证运动和历史整体观的特质。《呐喊》和《彷徨》中的文化反抗者与外在空间势力的对立不构成张力结构，因为两种势力的力量相差悬殊、对比不平衡，文化反抗者被外在空间势力吞噬，最终张力结构瓦解。与上述一方压倒或吞噬另一方不同的是，《野草》的对立双方势均力敌，在一个当下的时间境域里始终缠绕、不离不弃。这些对立因素在“制衡”的作用下，使主体在当下的时间境域中趋于静态，但却包含着力的撕扯，是一种静态掩盖着的动态。 　　对立物在引力的作用下成为矛盾的统一体，在僵持的状态中，二者不停地发生作用。“非同一性”的因素之间在相互否定之中，形成相互的抵抗力，在永远的对抗中个体的存在才能凸显。这与老子的“反者道之动”的哲学思考有相似之处，“道”在根本处并不寂静，它要不断地“反”和“动”，即不断地对峙生成着，不断地以打破同一静态的局面，将“道”现实化、当下化。而没有张力结构存在的主体是不可能很好地确证自我意识的，也不可能在现实、当下的境域中洞明“道”的真谛。鲁迅曾说过：“我本来不大喜欢下地狱，因为不但是满眼只有刀山剑树，看得太单调，苦痛也怕很难当。现在可又有些怕上天堂了。四时皆春，一年到头请你看挑花，你想够多么乏味?”在他看来，主体的自由和意识在动态的流变中获致，人的极乐只有在动态的对峙和作用中才能生成。《雪》就是一个很好的论证，文本比较了“暖国的雨”、“江南的雪”和“朔方的雪”的不同。“暖国的雨”是生活在温暖中的“雪”，它没有承担也不用承担空间的寒冷，它的生活是幸福的，但它幸福得单调，幸福得平庸，它的生命是被融化了的，是没有形状的；“江南的雪”是在寒冷中产生、在温暖中生存的“雨”。它是美艳的，滋润的，但又是易融的，无力的。鲁迅为什么不喜欢“暖国的雨”和“江南的雪”，而独钟情于“朔方的雪”?这是因为“朔方的雪”生在寒冷、长在寒冷之中的，它的魅力和力量来源于与无边旷野的对峙：“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野草》不回避和抛弃矛盾，而是采取了直面困境的路向，迎难而上，反而进入矛盾之中。把自身所有矛盾都摆出、打开，甚而把矛盾的双方进一步激化，推向极端，至于无可退避之境。在这无可退避的境域中，主体反而能进发出更大的潜能和生命的力，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