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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眼泉的故事

掌心长出九眼泉

爷爷临终前递给我一只布满铜绿的古老罗盘：

“别让第九只眼睛睁开……”

当最后一道封印被我亲手打破时，

涌出的不是泉水——

是整个宇宙的叹息。

林序把油门踩到底，破旧的皮卡在戈壁上扬起一条翻滚的土龙。车窗外的世界被热浪扭曲，远处的山峦像滴落的蜡烛油，模糊不定。收音机早就没了信号，只有电流的嘶哑杂音，与车轮碾过砂石的噪音混在一起，啃噬着他的耐心。

他接到电话就往回赶，那个几乎被他刻意遗忘的，位于河西走廊最荒凉褶皱里的小村庄——九眼泉。电话是邻居德顺叔打来的，语气急促又含混，只反复说：“你爷不行了，快回，快回……”

爷爷林天禄。这个名字对林序来说，熟悉又陌生。童年暑假在这里度过，记忆里是呛人的旱烟味、粗糙如树皮的手掌，以及村后那片被铁栅栏围起来的、终年弥漫着怪异水汽的洼地——真正的九眼泉所在。爷爷曾是那泉眼的看守人，沉默，固执，身上带着一种与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格格不入的严肃。后来父母接他去城里，他与爷爷的联系便只剩下逢年过节例行公事般的电话，和偶尔汇去的一笔谈不上丰厚的生活费。他总觉得时间还长，那个印象中永远挺直脊背的老人，会一直在那间土坯房里，守着那几口据说能通幽冥的古泉。

可时间从不等人。

皮卡冲进村口时，夕阳正像一颗像一颗溃烂的脓疮，把暗红的光泼洒在低矮的土坯房上。村子静得可怕，连往常最常见的狗吠都听不见。几个老人蹲在墙根下，看到他下车，眼神躲闪了一下，很快又低下头去，仿佛在看什么不祥之物。

德顺叔迎上来，一张脸皱得像风干的核桃，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阿序，你可算回来了……天禄哥，就等你了。”

老屋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更显破败。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混着衰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爷爷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炕上，曾经高大的身躯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盖着打满补丁的棉被。

林序的心猛地一沉。

他走过去，跪在炕边，轻轻握住那只露在外面的手。冰凉，干瘦，只剩，只剩下一层松弛的皮包裹着坚硬的骨头。“爷爷？”他低声唤道，声音有些发涩。

老人紧闭的眼睑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蒙着一层死亡的灰翳。但他看到林序时，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微光。他的嘴唇嗫嚅着，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

林序俯下身，把耳朵凑近。

“……序……儿……”

“我在，爷爷。”

老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他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抓住林序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那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

“罗……盘……”他从贴身的衣袋里，颤抖着摸出一个东西，塞到林序手里。

那是一个罗盘，比常见的要大一圈，触手冰冷沉重。材质似铜非铜，边缘包裹着已经氧化发黑的银边。盘面不再是光滑的釉质，而是一种温润厚重的材质，像是某种古老的玉髓，却又，却又透着金属的光泽。最为奇特的是罗盘中央的区域，并非标准的太极八卦，而是九个凹陷下去的孔洞，排列成一个非圆非方、充满某种奇异韵律的图案。这九个孔九个孔洞形态各异，有的浑圆，有的狭长如水滴，有的边缘带着细微的棱角，深深陷入盘面。它们内部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仔细看去，那黑暗又在缓慢地、不易察觉地流动。整个罗盘覆盖着一层斑驳的铜绿，像是在极漫长的岁月里，被汗水、尘土和时间共同侵蚀而成。

“守好它……”爷爷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九眼泉……关乎……甚大……”

林序紧紧握着那只冰冷的罗盘，感觉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硌着掌心。

“别让……第九只眼睛睁开……”老人的瞳孔开始涣散，目光却死死钉在林序脸上，里面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一种近乎祈求的郑重，“千万……不能！那是……归墟之眼……吞没……一切……”

话语戛然而止。

抓住林序手腕的力量骤然消失，那只枯槁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浑浊的眼珠里，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好几秒，德顺叔才哽咽着喊了一声：“天禄哥！”

哀哭声这才稀稀拉拉地响起来。

林序怔怔地跪在那里，掌心的罗盘冰寒刺骨。爷爷最后的遗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意识里。“第九只眼睛”，“归墟之眼”，“吞没一切”……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非理性的、令人心悸的气息。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那九个幽深的孔洞，此刻在他眼中，仿佛真的变成了九只沉睡的眼睛。

葬礼办得简单而仓促。村里来帮忙的人神色都有些异样，他们对林天禄的死似乎并不意外，但看向林序，尤其是看向他随身携带的那个老旧背包时（罗盘就被他小心地收在里面），眼神里总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忌惮和疏离。他们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亲昵地拍他的头，叫他“城里娃”，只是远远地点点头，或者干脆避开。

只有德顺叔，在送葬队伍散去后，蹲在老屋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哑着嗓子说：“你爷守了一辈子那泉子，有些事儿，他说不清，我们也听不懂。但那东西，”他用烟杆指了指林序的背包，“邪性得很。早年有人想打那泉水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