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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王节的故事

谁敢动我祭品

盘王节祭祀当晚，全村人梦见祖灵怒吼：“谁敢动我祭品！”

次日发现供桌被掀，三牲不翼而飞。

八十岁的阿婆突然用失传的瑶语唱起古歌：“山神娶亲，百鬼开道——”

村口老槐树一夜开花，每朵花苞里都裹着失踪的鸡头。

头。

盘王节前夜，月亮被薄云遮着，只透出些朦胧的光晕，像只半阖的惺忪睡眼，勉强照着云雾缭绕的深山里，这个名叫“南山坳”的小寨子。寨子老了，青瓦木墙浸透了不知多少年的湿气与香火味，静默地匍匐在山坳里。唯有寨子中央那处还算平整的坝子，此刻亮着几盏临时拉起的白炽灯，光线昏黄，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幢幢人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味——新采的芭蕉叶清香、煮熟的三牲（猪、牛、羊）油腻肉香、糯米糍粑甜腻的热气，还有那股常年不散、来自四面大山沉郁的草木泥土腥气。明天就是正日，供奉盘王的祭坛已初具雏形，红布铺就的条案上，几只褪了毛、收拾得白白净净的全猪全羊昂首挺立，旁边是堆成小山的各色瓜果、糯米饭和米饭和米酒。几个主事的老人围着祭坛最后检查着，神色是惯有的、近乎麻木的肃穆。年轻些的后生则忙碌穿梭，搬抬物件，偶尔压低声音交谈几句，又被老人一记眼神瞪得噤声。

一切似乎都与往年无异。规矩是老规矩，流程是老流程，连那几分因重复太多次而生出的倦怠感，也都一模一样。

只有住在寨子最东头独门小院的阿婆，这个夜里睡得极不安稳不安稳。

阿婆快八十了，是寨子里最年长的人，的人，背佝偻得厉害，整日坐在自家门槛上，望着莽苍苍的大山发呆，眼神浑浊，很少说话。儿子。儿子早年在山外修路没了，媳妇跟人走了，留下个孙子岩嘎，前两年也去了广东打工，一年难得回来一次。今夜，她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薄薄的被子下，枯瘦的身体时而紧绷，时而颤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哝，不成词句，却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韵律。

下半夜，一种沉闷的、非人的巨响，猛地撞进了所有南山坳村民的睡梦里。

那不是声音，或者说，不完全是声音。它是一种震动，源自脚下大地的深处，伴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古老、古老而暴怒的意志，直接碾过每个人的灵魂。黑暗中，仿佛看见一头巨大无朋的兽，皮毛上沾附星辰与苔藓，自亘古的沉睡中豁然睁眼，那目光如雷霆，扫过渺小的村寨。然后，一声咆哮炸开，用的是早已失传、无人能懂，却又让每个血脉深处都为之战栗的古栗的古语——

“谁敢动我祭品！”

……

岩嘎是被人推被人推醒的，天刚蒙蒙亮。同村的伙伴铁根站在床前，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岩……岩嘎，快！快去祭坛看看！出……出大事了！”

昨晚混乱的梦境碎片还在脑中盘旋，那句古老的怒吼余威犹在。岩嘎一个激灵坐起身，披上外衣就跟着铁根冲了出去。

寨心坝子上，已经稀稀拉拉围了些人。所有人都面色惊惶，交头接耳，声音，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空气中那股熟悉的祭祀前的祥和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毛骨悚然的诡异。

红布条案被整个掀翻了！供奉的祭品滚落一地落一地，洁白的糯米糍粑沾满了泥污，瓜果四处果四处散落，摔得汁水横流。那几坛米酒倾覆在地，浓郁的酒气混合着泥土的腥气，熏得人头脑发胀。

最让人心底发寒的是，那三头最重要的“三牲”——肥猪、壮牛、山羊——不见了踪影。原本摆放它们的地方空空荡荡，只在凌乱的泥乱的泥地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拖拽的痕迹，指向黑黢黢的山林方向。

死寂。连狗都不叫了。

“祖灵……祖灵发怒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寨老之一的公望叔，颤巍巍地指着那片狼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昨晚……你们都……都听见了吧？”

人群骚动起来，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每个人都想起了那个清晰得可怕的梦，那句直接用灵魂感知到的怒吼——“谁敢动我祭品！”

就在这时，一阵歌声，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清晨凝固的空气，飘了过来。

那调子极其古怪，嗓音苍老、沙哑，甚至有些跑调，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尘埃的、原始的力量。歌词用的是一种极为拗口的语言，音节短促，夹杂着大量复杂的喉音和装饰音，在场的人，包括最年长的几位寨老，都听得面面相觑，只能捕捉到零星的、模糊的音节。

是阿婆！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岩嘎的阿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外围。她依旧穿着那身靛蓝色的旧式瑶家衣裳，头发稀疏雪白，瘦小的身躯在宽大的衣服里显得空荡荡的。她没有看任何人，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山巅，嘴唇一张一合，那古老而诡异的歌谣，便从她齿间流淌出来。

岩嘎冲到阿婆身边，扶住她瘦削的胳膊，焦急地问：“阿婆！阿婆你怎么了？你在唱什么？”

阿婆恍若未闻，她的心神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她的歌声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那几个反复出现的、关键性的词语，终于被几个耳朵尖的老人捕捉到了：

“……山神……娶亲……”

“……百鬼……开道……”

“嗡”的一声，人群中炸开了锅！

“山神娶亲？这……这不是古歌里才有的说法吗？”

“早就没人会唱了啊！阿婆她……她怎么会？”

“百鬼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