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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学志的故事

别在我的坟头哭脏我的轮回路

我死的那天，全城首富洪学志正在迎娶第四房太太。

灵堂与喜宴只隔一条街，没人记得棺材里躺着的是他初恋。

直到我头七那夜，洪府108口人同时梦见我穿着嫁衣站在床头。

第二天，算命先生说：“她不肯走，要带个人下去作伴。”

洪学志笑了：“活着都争不过，死了还能翻天？”

一、红白撞

我

我死的那天，恰是霜降。

北方的寒气已经顺着城墙根儿溜了进来，可洪府张灯结彩的热浪，几乎要把半条朱雀街给烘得冒了热气。锣鼓喧天，鞭炮碎屑像不要钱的红绸子，铺满了青石板路，一直蔓延到街对面我那处冷清到可怜的灵堂门口。

灵堂里，一口薄皮棺材，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外面是洪老爷，不，现在是全城首富洪学志洪大爷迎娶第四房太太的喜乐，咿咿呀呀地往耳朵里钻，搅得香炉里那三炷劣质线香的青烟都乱了方寸。没什么人来吊唁，几个远房亲戚缩在角落，嗑着自家带的瓜子，眼神时不时往外飘，听着，听着那边的热闹，低声议论着新娘子手腕上那对据说对据说沉得能压断腕骨的龙凤金镯。

“听说新奶奶是留过洋的，啧，真风光。”

“可不是嘛，哪像里头那位……”话没说完，说完，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那口棺材，后面的话被一声唏嘘代替。

棺材里躺着的，是我，苏秀蓉。

没人记得，也没人在意，我曾是洪学志的初恋。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久得像上辈子的事。那时他还不是洪爷，只是个揣着几个铜板、眼里有光的穷小子；小子；我也不是如今这躺在棺材里无人问津的孤魂，是西河边苏家豆腐坊那个手脚麻利、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姑娘。

记忆像泡在冰水里的棉絮，又沉又冷。我记得他的手冬天给我焐脚时的温热，记得他在我家破败的豆腐坊外，顶着漫天星辰说：“秀蓉，等我挣了钱，用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娶你过门。”

后来，他真的挣了钱，一路血雨腥风，踩着多少人成了这城里跺一脚地面三颤的人物。八抬大轿有了，凤冠霞帔也有了，只是坐进去的，穿上去的，不再是我。

灵堂正对着洪府大开的朱漆大门，我能“看”见里面人影晃动，觥筹交错。洪学志穿着一身大红的新郎吉服，身形比年轻时更魁梧了些，眉宇间是常年发号施令积攒下的威严，和一丝被酒气熏染的得意。他端着酒杯，接受着众人的恭维，目光偶尔掠过门口的方向，那片属于我的、死寂的白色，大概连他眼角的余光都无法占据一瞬。

替我操办后事的是老街坊马婆婆，她颤巍巍地往火盆里丢着纸钱，灰烬被风吹起，打着旋儿。“秀蓉啊，安心去吧，这辈子苦吃够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她的低语混在外面的喧嚣里，模糊不清。

这时，洪府那边一阵更大的喧闹起来，似乎是新人要出来敬酒了。一阵邪风猛地灌进灵堂，吹得白色的挽联疯狂舞动，“奠”字灯笼剧烈摇晃，险些熄灭。

角落里嗑瓜子的一个妇人打了个寒噤，搓着手臂小声嘀咕：“嘶……怎么突然这么冷？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另一个撇撇嘴，朝洪府努努嘴：“那边热气太盛，衬的呗。”

没有人抬头看我那口单薄的棺材。

也没有人看见，那股穿过灵堂的阴风，卷着几片未烧尽的纸钱灰，悄无声息无声息地，飘向了那条街之隔的、极尽喜庆尽喜庆奢华的洪府。

二、夜惊魂

头七，回魂夜。

按照老规矩，这一夜亡人要回家看看，了却尘世最后牵挂，也好安心上路。洪府上下自然是没人记得我这孤魂野鬼的头七，他们正沉浸在四奶奶进门带来的新鲜劲儿以及随之而来的微妙权力洗牌中。

白日里的繁华落尽，深夜的洪府像个蛰伏的巨兽，亭台楼阁隐在黑暗中，只剩下巡夜家丁零星单调的梆子声，以及风吹过枯荷池塘带起的簌簌响动。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住在最偏西北角小院里的厨娘张嫂。她梦魇了。

梦里是一片挥之不去的红雾，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雾里走，四周安静得可怕。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背影，穿着一身极其刺目的大红嫁衣，那红色，鲜活得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还带着湿漉漉的腥气。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身段窈窕。

张嫂心里犯嘀咕，府里哪位奶奶这么晚了出来晃悠？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前面的……是哪房的姐姐？”

那身影停住了，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没有脸。

不，有脸，但那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同样鲜红的盖头，严丝合缝，连下巴的轮廓都看不清。唯有盖头下端，露出一小截苍白的脖颈，白得瘆人。

张嫂浑身血液都凉了，她想跑，腿却像灌了铅。那红衣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她床前，隔着那层红布，“盯”着她。

“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洪府深夜的寂静。

几乎是同时，如同瘟疫蔓延，不同的院落，不同的房间，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地炸开。

管账的二先生梦见自己趴在账本上，一抬头，就见书房门口立着个红衣女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一步步朝他走来，药味冲鼻。

新进门的四奶奶娇滴滴惯了，梦里正使着小性子，忽见梳妆台的铜镜里，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个穿着旧式嫁衣的女人背影，正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她吓得魂飞魄散，想把镜子扣下，却发现那镜中的女人缓缓转过了身——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