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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太平的生肖

卷王竟是我自己

十二生肖宣布集体退休后，人间陷入混乱——

老鼠不再打洞导致地铁隧道塌方；

龙族停耕云雨，中东部地区持续干旱；

更可怕的是，猫科动物突然开始学说人话，召开新闻发布会要求顶替生肖职位...

卯时三刻，日头还未攀上檐角，李甲已经醒了。不是鸡鸣，那厮早就不干这活儿了。他是被一种深入骨髓的、万年不变的本能催醒的——该去打洞了。作为一只血脉纯正、祖上曾在洪荒时代立下赫赫功勋的家勋的家鼠，他李甲在啮齿类公务员体系里熬了不知道多少代，才混到“人间界东区地下管网维护司（正洞级）”这个不大不小的位置。说是维护，其实就是领着徒子徒孙，凭着老祖宗传下的本能和一点点现代化改良技术，在人家的城市地基下，挖掘、拓宽、维持那些至关重要的孔道。地铁隧地铁隧道的先期勘探、市政管线的隐秘铺设，哪一样哪一样少得了他们鼠族悄无声息的劳作？

他熟练地甩动略显僵硬的尾巴，套上浆洗得发硬、带着消毒水味的水味的浅褐色工装，胸口那枚“天下太平·癸卯年核定”的铜质徽章擦得锃亮。推开位于城市边缘、紧邻热力管道力管道因而冬暖夏凉的分配公寓的单扇铁门，外面没有新鲜空气，只有更浓重的、混合着泥土、金属和腐朽和腐朽物息的地底味道。他的副手，一只年轻些的褐家鼠，正捧着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等着，满脸焦虑。

“头儿！坏了！三号线延伸段，‘开拓者七号’家族昨天递交了正式退休清算报告，连同他们家族三百七十一口的养老金账户一起冻结，原地解散了！理由是理由是《永久和平令》附件三，第七章，第一百二十五条：‘一切基于生存竞争及特定职能之本能劳作，均属不必要损耗，应予终止。’”

李甲的胡子抖了一下，没说话，接过档案袋抽出文件扫了一眼。红色的“注销”印章刺眼得很。

“还有，‘掘进先锋五号’小组’小组集体递交了无限期带薪休假申请，citing‘精神内耗与职业倦怠’。西区三个主要的疏水涵洞项目全项目全停了！人类那边的工程指挥部都快把通讯器打爆了！”

李甲把文件塞回副手怀里，声音平稳得像地壳深处的岩石：“慌什么。《永久和平令》颁布三年，神人鬼妖，六道众生，一律平等，止戈休战，各安天命。打洞不再是生存必需，而是历史遗留工种。他们选择退休或者休息，是他们的权利，符合天道法规。”

“可是头儿，不打洞，地铁怎么通？管线怎么铺？光靠人类的那些笨重机器，效率低下不说，很多精微结构根本处理不了……”

“那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李甲打断他，整了整衣领，“我们的职责是完成上级交办的任务。至于任务有没有必要，自然有更高层面的存在考量。走吧，去总部点卯。”

所谓的总部，早已不复往日喧嚣。巨大的、由无数通道连接的地下大厅，如今空旷寂寥，只有零星几个像李甲这样甲这样“思想觉悟高”、“恪守岗位”的老”的老派官员还在坚持。荧光苔藓发出的冷光照着积灰的操作台和废弃的图纸架。最高处的岩壁上，一行用发光宝石镶嵌的大字依旧熠熠生辉：“为三界永续和平续和平而奋斗——第十二届生肖联合委员会题”。

点卯只是形式，系统里他的名字后面依旧是绿色的“在岗”。处理了几份关于“退休员工巢穴产权转化”和“历史遗留洞口景观化改造”的提案后，李甲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一种源自存在的虚无。不打洞的老鼠，还是老鼠吗？

他决定提前下班，去地面透透气。从一处隐蔽的通风口钻出，正是城市中心公园的边缘。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看到公园中央那个著名的十二生肖青铜雕像群，昔日香火鼎盛的地方，如今冷冷清清，雕像基座上落满了鸟粪和枯叶。鼠首的铜像依然保持着机敏探头的姿态，但在李甲看来，那眼神空洞无比。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伴随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惊呼和骚乱。他心头他心头一跳，某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他。很快，个人通讯器尖锐地响了起来，是人类应急管理部门直接接入的紧急频道：

“……紧急通报！因不明原因地质结构变化，地铁二号线枢纽站‘和平广场站’下方出现大规模塌陷，初步判断与主要承重隧道结构性缺失有关……重复，和平广场站坍塌……”

李甲的胡子这次剧烈地抖动起来。和平广场站下方的核心网状支撑隧道，是他们鼠族历经三代、“啃”出来的杰作，其精密和稳固程度远超人类工程技术所能达到的极限。这才停了多久……

他站在原地，阳光把他矮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塌陷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飞速传播，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里蔓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个月，仿佛是为了印证最悲观者的预言，麻烦接踵而至，且一件比一件离谱。

龙族水务集团（原四海龙王联合控股）发布公告，宣布依据《永久和平令》精神，全面停止“人工干预性天气服务”，包括但不限于耕云布雨、驱风赶霾。理由是“尊重大气环流自然规律，避免能量非必要消耗及可能引发的气候公平性质疑”。公告写得冠冕堂皇，后果却立竿见影。

原本应该是梅雨绵绵的江南，天空蓝得像一块坚硬的琉璃，太阳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