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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言不尽意”论背后思想分野 　　【摘要】《庄子》与《易传》在谈及言意关系时，均提出了“言不尽意”论，怛看似相同的观点却有着迥乎不同的内在思想理路：作为儒家经典的《易传》之所以提出“言不尽意”论，并非是在质疑语言的达意功能，而是为了大力表彰圣人之意的广大深邃及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的伟大创造，恰恰是为了进一步强调“宗经”、“征圣’的必要性；而《庄子》的“言不尽意”论却是建立在对一切人类智慧极端怀疑的基础之上（这其中也包括对于圣贤经传之达意明道功能的强烈质疑），最终走向的是对儒家“宗经”、“征圣”思想的彻底批判。不过，虽然庄子认定，有限的人类智慧根本无法测度无限之“道”，作为人类智慧衍生物的语言文字更无法触及“道”之真谛，但《庄子》却正是于不可言说之处开始了言说，并试图通过各种方式摆脱“言不尽意”的困境与宿命。从这个意义上说，《庄子》与《易传》可谓殊途同归。 　　【关键词】言不尽意；《庄子》；《易传》；殊途同归 　　【中图分类号】I04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0139（2012）03—0063—6 　　魏晋时期的玄学家将《老子》、《庄子》与《周易》奉为玄学的三部基本经典。玄学思想本为援道人儒的产物，但玄学家们之所以单单会将《周易》这部儒家经典与《老子》、《庄子》这两部道家经典等量齐观，实在也是事出有因。王弼的《周易略例》在解释《易传》“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这段话时，甚至部分照搬了《庄子》外篇中的原话，给人的印象似乎是《易传》与《庄子》的语言观完全可以互为诠释、两相阐发。的确，《易传》与《庄子》在谈及言意关系时，均提出了“言不尽意”的观点，但若联系上下文仔细分析，我们却不难发现，看似相同的观点却有着迥乎不同的内在思想理路：《易传》之所以要说“言不尽意，书不尽言”并非真的是在质疑语言文字的达意功能，而是为了大力表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的伟大创造，是在进一步强调宗经征圣的必要性；而《庄子》的“言不尽意”论却是建立在对一切人类智识极端怀疑的基础之上，这其中也包括对于圣贤经传之达意??道功能的强烈质疑。所以，《庄子》的“言不尽意”论绝不可能如《周易》的“言不尽意”论那样成为儒家“宗经征圣”思想的理论铺垫，恰恰相反，从《庄子》的“言不尽意”论出发，得出的必然结论是视圣贤经传为糟粕、为赘物。虽然庄子认定，人类的智慧根本无法测度“道”之玄远，作为等而下之的人类智慧之衍生物的语言文字更无法触及“道”之真谛，但《庄子》却正是于不可言说之处开始了言说，并试图通过各种方式摆脱“言不尽意”的困境与宿命。从这个意义上说，《庄子》与《易传》可谓殊途同归。 　　一 　　《庄子》中有关为混沌凿七窍的寓言故事最好地表达了庄子对人类机心与智慧可能造成的灾难性后果的深广忧惧：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在庄子看来，恰恰是人类的聪明智慧破坏了“道”的内在要求及万物的自然状态，使人类最终走向毁灭。视听感官，聪明机巧，不仅对体认“道”毫无帮助，甚至还成为“同于大通”的最大障碍，故《庄子》反复强调在体认“道”的过程中，“无视无听，抱神以静”的重要性：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女内，闭女外，多知为败。 　　这里，《庄子》看似在讨论如何才能长生久视的问题，其实还是在探究如何克服人的局限性以接近玄妙之道的方法：既然耳目心智均为寻求“道”的妨碍，故惟有“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方能形神相守，于“昏昏默默”之间，与道合一。 　　由于将人类的智识聪明视作通向“道”、体认“道”的最大障碍，故《庄子》无法相信作为人类智识衍生物的语言文字可以担当明道的重任。触处皆道，本不须言，亦不须辩。越是华辞丽藻，越是让人滞留于言辞本身，越是遮蔽了道的真谛：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 　　《庄子》以圣人说法，认为妙理希夷，超六合之外，根本无法言说，故存而不论；六合之内，苍生万物所禀之性虽然可以言说，但仍无法穷尽其幽微之处，故论而不议；而时代更迭，政治变迁，虽然有具体的文字记录，却无法分辨其中的是非曲直，故圣人议而不辩。由于世人不见“道”之广大无际，才导致了后世议论辩说的蜂起。其实，真正的“大道”是任何言说文辞无法把握、无法企及的，故“大道不称，大辩不言”。 　　通过言论辩说，人们真的能够判断出争论双方的是非曲直吗？《庄子》通过细致深入的分析，断然否定了这一幻想：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