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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文论之论圆 中西文学的比较研究是一个没有专门的文献的主题，但值得关注。事实上,中西文论之论圆是一种大量而广泛存在的现象,论者代有其人。从比较的角度探讨这一现象对于考察中西方的审美意识、继承和发扬文论遗产、开辟文学与数学的关系这一交叉学科、加强中外文化交流都有重要意义。 中西文论虽是两种思想理论体系,但它们的论圆却是异中有同,在几个方面颇见共同处:首先,中西文论之论圆在表示意味上具有象征性。圆本是现实世界的一种空间形式,也体现数量关系。文论的论圆主要是从数学观念的圆这种图形引发而论。所谓象征无非是用具体事物表示某种抽象概念或思想感情,或是通过具体形象来表示某种特别意义的具体事物。而中西文论的论圆就是用圆来比拟、喻说某种特殊意义或具某种特别意义的具体事物。 先说中国文论。如刘勰《文心雕龙·知音》讲:“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是以圆形之象来喻说事物完备全体之理。说只有以无数次的观察实践为前提,才能做到批评的准确全面。这里论圆很好地发挥了圆的象征意义。司空图《二十四诗品·雄浑》有名言:“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是以圆(“环”)论形象与想象的关系。他这话总与“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韵外之致”、“味外之旨”联系。这“超以象外”之“象”,就是“象外之象”的前一“象”,即形象、形态,亦即“景外之景”的前一“景”、“韵外之致”的“韵”、“味外之旨”的“味”,是作品的形象及其神韵情味。这“超以”即超脱、超出圆的形体,也就是圆外;亦即“象外之象”的后一“象”、“景外之景”的后一“景”、“韵 外之致”的“致”、“味外之旨”的“旨”,总之是由作品的形象产生想象、联想而浮现的景象、境界。这里以圆作象征来表达他对形象与想象的关系的卓越认识,是相当深刻、准确、生动的,因奇见巧而显得轻灵高明;若舍此圆的象征别作表达,则绝无此等效果。 在西方文论,朗格纳斯《论崇高》第四十章说:“在使文章达到崇高的诸因素中,最主要的因素莫如各部分彼此配合的结构。正如人体,是没有一部分可以离开其他部分而独自有其价值的。但是所有部分彼此配合则构成了一个尽善尽美的有机体;同样,假如雄浑的成分彼此分离,各散东西,崇高感也就烟消云散;但是假如它们结合成一体,而且以调和的音律予以约束,这样形成了一个圆满的环,便产生了美妙的声音。在这种圆满的句子中,雄浑感几乎全靠许多部分的贡献。然而,我们曾充分地阐明,许多散文家和诗人,虽则没有崇高的品赋,甚或绝无雄伟的才华,而且多半是使用一般的通俗的词儿,而这些词儿也没有甚么不平凡的意义,可是单凭文章的结构和字句的调和,便产生尊严、卓越、不同凡响的印象。”179,180作者把各部分统调自然配合的完善结构看成“尽善尽美的有机体”,喻说为“圆满的环(圆)”,而且一再说到“圆满”。这正是以圆的空间形式对各部分完美配合成有机结构的认识作准确的表达,充分表现了圆的形态的象征性。类似的以圆论结构的,还有“李浮侬《属词运字论》《结构篇》谓谋篇布局之佳者,其情事线索,皆作圆形。”112这些事例足以说明中西文论之论圆具有象征性。 其次,中西文论之论圆在认知感受上具有审美性。历代文论家是力求从多角度多方位来思考圆的空间形式和数量关系的美的。圆的表现,主要是线的运动、面的呈现和转为体(圆转为球体)的内外关系的体现。从线的运动看,就注意到圆转、圆通之美;从面的呈现看,就注意到圆满、圆浑之美。从转为体的内外关系看,就注意到圆中、圆外的美。 在中西文论的意念中,圆给人的显著印象是具圆转、圆通之美。具体说,因为圆是曲线的运动变化,终点即起点;就几何学讲,是在平面上和定点(圆心)有定距离的动点的轨迹;所以它就引发多角度多方位的深思遐想——我以为圆是圆转无穷、圆通流行、首尾衔接、无始无终、前后呼应、无前无后、周而复始、连绵不断、由此及彼、亦此亦彼、进退自适、转换自如、如行如止、既动又静、若即若离、不即不离、包括涵容、不拘不束、难分上下、莫辨左右、像是集中、似又放射,其过程即本身即结果,是以圆开始,以圆结束。这样自然就赋予了永恒、和谐、回环往复、宛转神通、运动不止、生生不息等之义之美。因之中西文论就多以圆为象以为美。 先看中国文论。“《易·系辞上》曰:‘蓍之德,圆而神。’皇侃《论语义疏·叙》说《论语》名曰:‘伦者,轮也。言此书义旨周备,圆转无穷,如车之轮也’;又曰:‘蔡公为此书,为圆通之喻曰:物有大而不普,小而兼通者;譬如巨镜百寻,所照必偏,明珠一寸,鉴包六合。《论语》小而圆通,有如明珠。’”“《淮南子·精神训》:所谓‘终始若环,莫得其伦,此精神之所以能假于道也。’”“《南史·王筠传》早载沈约引谢脁语:‘好诗流美圆转如弹丸。’尔后此类语数见。元微之《酬乐天江楼夜吟稹诗》云:‘布鼓随椎响,坯泥仰近圆’;《见韩舍人近律戏赠》云:‘玉馨声声彻,金铃个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