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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象论哲学中的玄噬与离心 一 中国传统哲学的体导性特征 中国传统哲学重视人与自然的统一，强调人与外在世界的关系，反对主客反对的二元思想方式。这与西方传统哲学形成了鲜明对比。建立在主客二元对立基础上的哲学认识论,虽然为我们的知识系统提供了可靠的构架,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在解决人生问题上却面临将作为主体的人对象化、工具化的危险。这一点,也正是西方近现代意志主义、现象学、存在主义、解释学等哲学潮流兴盛的根本原因。就维护人的生存主体地位而言,中国传统哲学注重体验与直觉的倾向,则具有其独到的优势。 中国传统哲学特别强调个人的体悟,而体悟本身也就包括了体验和觉悟。体验是指人的亲身感受与经验,是将人的整个身心沉浸于某种生存状态。觉悟则是在体验状态中所发生的瞬间的领悟与通透,它既是主体对所谓“体验对象”的豁然贯通,同时也是主体对自我生存状态的澄明与彻悟,是瞬间实现的物我合一的精神境界。此觉悟亦即我们所谓的直觉,它不凭借逻辑思考和语言推理,而能实现对世界和自我的了悟。深入了解和把握中国传统哲学的体悟性特征,尤其是其中的直觉特性,对今人解决人生问题,将具有切实的启迪意义。 在魏晋玄学家郭象的哲学思想中,“冥”、“玄冥”、“无心”等概念和思想,深刻地体现了他的直觉观,可以提供给我们一个观察的视角,通过对他的直觉观念的深入探讨,可以达到一斑窥全豹的效果,让我们对中国传统哲学中的直觉观,有一具体而微的真切感受。 二 “金属”与“不形”:玄/非“非” “冥”与“玄冥”在郭象《庄子注》中是两个十分重要的概念,同时也和郭象的直觉观念具有密切联系。从某种意义上讲,“冥”与“玄冥”既是人的一种直觉状态,又是人直觉的结果,是一种无言无象的境界;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二者又是指物自身的一种存在状态。因此,要探讨郭象哲学中的直觉观念,就必须先弄清这两个概念的准确意涵,它们在郭象哲学中的地位、作用及其和相关概念、范畴的关系。 “冥”有暗合、默契、合一之意。例如: 夫神全心具,则体与物冥。(德充符注) 玄通合变之士,无时而不安,无顺而不处,冥然与造化为一。(养生主注)“神全心具”者无心于物,故不为外物所役而能保持心神的宁静专一,神不外驰故能保持心性之完全,以此应物,就能做到身心与外物冥然相合。至于玄通合变之士,则能随遇而安、无时不与万物相顺,故能与万物的造化者合而为一。就此而言,以上两个“冥”字都是指暗合、默契、合一,即人的心性与外在世界的和谐一致。人是万物之一,自然身赋万物的禀性,所以二者之间具有一种潜在的对应与默契。正是这种对应和默契,使得我们认识周围的世界成为可能。而所谓“体与物冥”、“冥然与造化为一”,意谓人心与万物的豁然贯通,人对世界的洞察在瞬间得到实现,这也就是我们所谓的直觉。而“冥”与“冥然”也就是瞬间实现的暗合、默契、合一,是主客体界线的突然消失。 “冥”不仅指主客体之间关系的默契与暗合,同时也指物与物之间关系的和谐一体。在郭象看来,宇宙万物之间也存在着一种神奇莫测的玄妙关系,它们彼此相应、妙合无间,而非杂乱无章的事物的简单组合。 物有际,故每相与不能冥然,真所谓际者也。(知北游注) 明物物者无物,而物自物耳。物自物耳,故冥也。(知北游注) 际,即边际、界线。意谓如果事物以边际和界线自封,不能随顺其性分,便不能达到彼此的默契与和谐。物物者即造化万物者,也就是郭象所谓的“道”,道是无,故宇宙万物不是从“道”(无)中产生的,而是自己产生自己。在郭象看来,万物之上并没有一个造物者,若万物自己产生自己且不为外物所干预,并随顺自然各尽其性,则彼此之间也就自然而然地默契无间了。这种默契并非来自造物者的安排,而是万物在自生中形成的。既然这种物与物之间的暗合不是造物者的安排,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万物虽各自独立生成,但它们的内在秩序却是相通的;或者说,它们的存在状态本来就具有某种内在的同一性。正是这一点保证了物物之间关系的和谐,以及人作为万物之一认识事物的可能性。人所以能够做到“体与物冥”,在与外在世界的冥合中实现对事物本性的直觉洞察,就是因为二者之间存在某种与生俱来的共通性。 至于“玄冥”,郭象自己给出了界定: 玄冥者,所以名无而非无也。(大宗师注) 夫阶名以至无者,必得无于名表。故虽玄冥犹未极,而又推寄于参寥,亦是玄之又玄也。(大宗师注) “名无而非无”实则是对道的描述。郭象以为道就是无,道并非一物,却又体现在万事万物当中,故曰:“言道之无所不在也,故在高为无高,在深为无深,在久为无久,在老为无老,无所不在,而所在皆无也。”(大宗师注)道的性质是高而非高、深而非深、久而非久、老而非老,总之是无而非无,也就是玄冥,是一种无名无象、无法言说的境域。此亦即“阶名以至无者”,因为在可言可名之外,皆不可言。至于从不可言的“玄冥”又及于“参寥”,郭象谓之“玄之又玄”,乃极言道之幽深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