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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皇后和侏儒的故事

《碎镜圆舞曲》

玛丽皇后将宫廷最优秀的侏儒学者贬为玩物，

只为掩盖他曾是自己失散多年孪生兄弟的真相；

他却在每晚为她朗读时用暗语编织革命思想，

当起义军攻占凡尔赛宫那夜，

她终于对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扣动扳机——

镜子碎裂的声音里响起他最后的耳语：

“我们本该一起砸碎这些枷锁。”

烛火在垂泪。

厚重的猩红天鹅绒帘幔隔绝了窗外凡尔赛宫苑可能透进的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了深夜的寒气与远处巴黎隐约传来的、不祥的骚动声响。空气里沉淀着蜂蜡、开败的玫瑰与皇后陛下钟爱的、甜腻到令人喉头发紧的麝香的混合气味。金漆剥落的洛可可式镶板墙上，那些牧羊女与爱神嬉游的图案，在跳跃的光晕里显得有些扭曲变形。

玛丽·安托瓦内特并未身着华服，只一件皱褶的素白晨衣裹住日渐消瘦的身躯，昔日丰腴的金发黯淡地披散着。她斜倚在堆满靠垫的长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丝绸边缘脱落的线头。在她脚边，柔软的地毯上，坐着马丁。

马丁，宫廷侏儒。一个活生生的悖论。他的身躯如同一个尚未长大的孩童，比例却属于成年男子，被禁锢在一套精心制作、却又刻意带点滑稽意味的天鹅绒外套与短裤里。他的脸庞——那是整个宫殿，或许整个法兰西，都无人敢直视细看，更无人敢谈论的秘密。那张脸，除去岁月刻上的、比皇后本人更深的纹路与一种近乎尖锐的理智的理智神色外，几乎与镜中的玛丽一模一样。同样的湛蓝眼眸，同样微翘的鼻尖，同样固执的唇形线条。只是他的眼神深处，没有她那种被宠坏的空茫与日益滋长的惊恐，而是一片沉静的、冰封的海。

此刻，他膝上摊开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并非《圣经》圣经》或时尚画报，而是狄德罗的《百科全书》卷册之一。他那清晰、平稳，带着奇异磁性的嗓音在寝宫内流淌，念诵着关于“自然权利”、“社会契约”与“自由”的篇章。字句从他口中吐出，仿佛被赋予了某种隐秘的魔力。

“……故任何统治的合法性，源于被治者的同意……”他读道，声音不高，却每个音节都敲打在寂静之上。

玛丽的呼吸急促了一瞬，手指猛地收紧。“无聊，”她打断他，声音有些刺耳，“换个段落，马丁。讲讲……讲讲植物图谱吧，或者那个波斯游记。”她的视线飘向窗帘，似乎想穿透那厚重织物，确认外面的世界是否依旧安稳。

马丁停顿了一下，眼帘低垂，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他没有争辩，骨节分明的手指——那双手异常灵巧而稳定——轻轻翻动书页。“如您所愿，陛下。”他找到了描述异域鸟类的章节，开始诵读，语调未变，但词句悄然转换了重心，“……这种羽色艳丽的鸟儿，生于广袤丛林，天性酷爱自由，若囚于华笼，虽以珍馐喂养，其羽亦会迅速失去光泽，终日在笼中冲撞，直至力竭……”

皇后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蛰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她没有再叫停，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阴影里。

每日每夜，如此往复。

起初，并非这般光景。多年前，当马丁第一次被作为“新奇玩意儿”献入宫廷时，引起的轰动远非寻常。不仅仅因为他的学识——他能流利使用数种语言，对哲学、科学、历史的见解有时能让学院的院士哑口——更因为那份惊人的、禁忌的相似。流言蜚语像地下的暗流，悄无声息地蔓延。有人说他是某个古老诅咒的产物；有人窃窃私语，提及奥地利女王当年可能诞下的是一对双生子，而双生子，尤其是龙凤胎，在王室被视为不祥……

玛丽，那时还是沉醉于化妆舞会与新奇发型的小妇人，在最初的震惊与莫名的恐惧之后，做出了决定。她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轻快姿态，将马丁定位成了“我的小哲学家”、“专属的聪明宠物”。她赐给他华服（却是小丑的款式），让他参与最奢华的宴华的宴饮（总是坐在她脚边的矮凳上），命他在宾客面前展示才智（如同展示一只会算数的狗）。她用无处不在的屈辱，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试图笼罩那份让她夜不能寐的真相。她剥夺了他的身份，他的尊严，将他存在的意义扭曲为仅供她一哂的玩物。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证明他们绝无关联，证明他只是个巧合造就的畸形怪物，而非她那被遗弃、被抹杀的血亲兄弟。

马丁接受了这一切，以一种令人费解的顺从。他甚至配合着她的戏谑，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只在无人留意的瞬间，那双与她同源的眼眸深处，会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或是一种更为复杂的、近似怜悯的神情。

他为她朗读，日复一日。从卢梭的《忏悔录》到伏尔泰的讽刺文章，再到如今这些更为危险的、煽动叛乱的文字。他总是能用平静无波的声线，将她厌恶或畏惧的思想包裹在看似无害的词句之下。他用“笼中鸟”暗示自由的代价，用“枯萎的植物”影射脱离土壤（人民）根基的权力，用“腐朽地基上的华厦”比喻这摇摇欲坠的旧制度。

起初，玛丽只觉得厌烦，用扇子掩面打哈欠。渐渐地，在某些无法成眠的深夜，那些词语会自行钻入脑海，啃噬她习以为常的认知。愤怒、不解、更多的恐惧……然后，是更深沉的麻木，以及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微弱的好奇。

今夜，他的声音似乎比往常更加执着。

“陛下可曾想过，”合上书，马丁忽然开口，打破了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