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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奥德修斯的故事

他的谎言成真了

特洛伊战争结束后，奥德修斯在归乡途中意外闯入一个神秘岛屿，岛上居民拥有将谎言变为现实的神力，为逃离必须赢得一场赌局：用最精彩的谎言换取自由，若失败则永远沦为岛民的“故事奴隶”。

海浪像一头永不疲倦的灰色巨兽，啃噬着“信念号”伤痕累累的船身。曾经高耸的桅杆如今只剩半截，指着铅灰色的、密不透风的天空，如同一个绝望的质问。甲板上，咸涩的海水混合着汗水和血水的味道，弥漫在每个角落。奥德修斯靠坐在残破的船舷边，他那张饱经风霜、曾被诗人吟咏的脸庞上，刻满了疲惫与深深的厌倦。十年特洛伊的血与火，又接上这仿佛永无止境的漂泊，连他这颗以智谋和坚韧著称的心灵，也快要被磨穿了一个洞。

他怀里揣着的那个小皮囊，里面装着故乡伊塔卡的泥土，这是他最后的锚点。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皮面，他闭上眼，几乎能看见伊萨卡嶙峋的山崖，听见佩涅洛普织机规律的声响……还有那令他心脏揪紧的疑问：忒勒玛科斯，他的儿子，是否已长成一个能够捍卫家业的青年？

“陆地！”

瞭望台上，一个嘶哑的声音划破了沉闷的空气，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所有还残存着力气的水手都挣扎着扑到船边。

前方，海平线上，一座岛屿的轮廓在薄雾中渐渐清晰。它不是记忆中任何航海图上的标记，绿得异常浓郁，像是被打翻的祖母绿颜料浸染过，山峦线条柔和得不自然，即使在阴霾天光下，也隐隐流动着一层珍珠母贝般的内蕴光华。没有鸟鸣，没有兽吼，只有一片死寂的、过分完美的宁静。

“小心，”欧律罗科斯，船员中最谨慎也最多疑的老水手，凑到奥德修斯耳边低语，他的独眼里满是警惕，“首领，这地方…太安静了。漂亮得像个陷阱。”

奥德修斯何尝没有同感。但“信念号”已是一口漂浮的棺材，淡水将尽，食物霉变，希望比黄金更稀缺。“我们没有选择，老朋友，”他的声音干涩，“要么登上这片未知的土地寻找生机，要么葬身鱼腹。”

他们找了一处看似平静的海湾抛下残破的锚。踏上沙滩时，脚下的沙子细白得像碾碎的骨粉，柔软得不真实。很快，岛民出现了。他们从茂密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树林中无声地走出，男女皆容貌昳丽，衣着飘逸，脸上挂着完全一致的、温和而空洞的微笑。为首的是一个名叫利珊德拉的高挑女子，她的眼睛是奇异的淡紫色，看人时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深处的涟漪。

“远道而来的客人，”她的声音如蜜糖，滑腻而温暖，“欢迎来到‘真实之屿’。在这里，言语拥有力量，故事即是食粮。请随我们来，补充你们耗尽的精力。”

盛宴设在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巨大的白色花朵在夜色中自行发光，照得四下亮如白昼。长桌上摆满了从未见过的珍馐美馔，金杯里盛着紫红色的酒液，香气醉人。饿极了的船员们立刻扑了上去，大快朵颐。奥德修斯却只浅尝辄止，他看着那些穿梭侍宴的岛民，他们的动作优雅精准，笑容却像是雕刻在脸上，从未到达眼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粘滞感，仿佛每一个快乐的音符都被无形的手拉长了，扭曲成某种怪诞的调子。

席间，利珊德拉提议为了助兴，请客人们分享他们的冒险故事。一个年轻的船员，被美酒和气氛烘托得忘乎所以，涨红着脸站起来，开始吹嘘：“……那海怪，有一座山那么大！我，我一个人就跳上了它的背，用这把短剑……”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编造着一个显然夸张了的英勇事迹。

利珊德拉微笑着倾听，淡紫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当年轻船员说到他最激动人心的部分——“我一剑刺穿了它的心脏，墨绿色的血像瀑布一样喷出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空地边缘，一株原本无害的、开着粉色小花的藤蔓突然疯狂蠕动、膨胀，顶端猛地绽开，形成一个血肉模糊、还在搏动的巨大器官状物体，颜色正是令人作呕的墨绿，并且真的渗出了粘稠的、散发腥气的液体！

那伪装的器官剧烈抽搐了几下，才缓缓萎缩，变回普通植物的模样，只是那粉色小花彻底凋零了。

欢快的音乐和笑语没有丝毫停顿，岛民们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依旧举杯畅饮。但奥德修斯这边，所有的喧闹戛然而止。吹牛的船员脸色惨白，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欧律罗科斯死死抓住奥德修斯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你看到了吗？”老水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奥德修斯看到了。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天灵盖，比他面对独眼巨人波吕斐摩斯时更加彻骨。那不是幻象。他猛然想起航行途中听过的古老、模糊的传说——关于一个沉没在大洋深处的岛屿，上面的居民以“故事”为生，能将虚幻的言辞瞬间化为短暂的现实。他们被称为“织梦者”，或者，更贴切地说，“谎言之噬”。

第二天清晨，真相以一种更残酷的方式揭晓。昨夜那个吹牛的年轻船员不见了。众人焦急搜寻时，利珊德拉出现在他们简陋的营地外，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岛民。

“不必找了，”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天气，“那位讲述者的故事充满了活力，虽然粗糙，但潜力可观。他已自愿留下，成为我们永恒的‘灵感之源’。”

“自愿？永恒？什么意思！”奥德修斯踏前一步，手握住了剑柄。

利珊德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