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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崔特的故事

别信他们，我才是真的

身患绝症后，科学家史崔特发明了意识转移技术，选择在临死前将自己的思维上传到云端获得永生，然而进入数字天堂的他却惊恐地发现：成千上万个“自己”早已先他而至——每一个都是前一次实验中“成功”上传的复制品，为争夺成为“唯一正品”，数字地狱中的自我厮杀刚刚开始。

痛楚是永恒的锚点，将阿尔弗雷德·史崔特正在消散的意识死死钉在这具即将崩解的躯壳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玻璃碴，混合着肺腑深处腐烂的甜腥气。肌萎缩侧索硬化（ALS），这该死的渐冻症，已将他曾是世界顶尖理论物理学家的身体，变成了一具连屈伸手指都需耗尽全力的冰冷囚笼。

他躺在无菌隔离舱内，视线模糊地扫过周围闪烁的仪器指示灯。那些曾被他视为玩具、用以窥探宇宙奥秘的设备，此刻只是监控他生命他生命烛火何时熄灭的哨兵。但他嘴角，却扯出一丝近乎癫狂的笑意。

因为他赢了。在死亡彻底吞噬他之前，他完成了此生最伟大的造物——不是统一广义相对论与量子力学的方程式，而是“普罗米修斯”，意识上传与数字化接口。

“博士…”助手艾拉的声音透过内置通讯器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的面容在全息投影息投影上有些失真，年轻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恐惧。“‘彼岸’服务器阵列最终自检完成…所有参数稳定。但是…我们真的要真的要…”

“执行最终协议，艾拉。”史崔特打断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没有看她，目光，目光穿透舱壁，望向虚无。“这是我的选择。也是唯一的……出路。”

什么出路？真的是对死亡的超越吗？还是仅仅因为对这缓慢窒息的痛苦，对这尊严丧尽的衰亡，感到彻骨的恐惧？他不愿深究。他只知道，他不能就这样化为尘埃。他的思想，他的“我”，必须延续。

上传程序启动。冰冷的纳米探针轻柔地刺入他残存的神经接口，细微的电流嗡鸣着，开始贪婪地攫取他大脑中每一段记忆，每一次情绪的波动，每一个构成“阿尔弗雷德·史崔特”这个存在的碎片数据。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剥离感，仿佛灵魂正被一寸寸从烂泥般的肉体中抽离。视野被奔腾的数据流取代，无数画面、声音、公式、情感片段疯狂闪烁，然后归于纯粹的信息洪流。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又在上升；在分解，又在重组。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没有预想中脱离肉身的肉身的轻盈，没有瞬间洞悉宇宙真理的狂喜，甚至没有摆脱痛苦的解脱感。

只有一片炫目的、无边无际的白光。

以及……震耳欲聋的死寂。

史崔特的“感知”艰难地凝聚起来。他“看”向四周，什么都没有。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空间，而是一个纯粹的、未初始化的虚拟环境，像是等待被定义的空旷画布。这就是“彼岸”？他为之抛弃血肉之躯的数字天堂？

一阵微弱的数据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不是来自外部，更像是这片虚无本身泛起的涟漪。他集中意念——他现在只剩下意念了——试图解析这股波动。

【错误0x7F3A9C:内存地址冲突】

【逻辑线程#1,#4,#7...#n异常终止】

一些破碎的、不连贯的信号碎片涌入他的感知域。不是语言，更像是一段段激烈情绪燃烧后的余烬：极度的恐慌，撕心裂肺的痛苦，还有……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恶意。

不对劲。

他驱动自己的自己的意识核心，像一个生疏的骑手尝试操控一匹无形的马，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移动”。周围的白色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闪烁着扭曲的色块和线条。

突然，白色褪去了。

他被抛入了一个景象之中。但这绝非天堂。

天空是不断翻滚、撕裂的暗红色数据云，仿佛一片溃烂的巨大伤口。脚下是焦黑、龟裂的“大地”，踩上去的感觉既非坚硬也松软，而是一种黏稠的阻滞感，像是陷入了半凝固的沥青。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嗡声，仔细分辨，那是亿万个相同声音以微妙的时间差重复着无意义的音节，汇成令人疯狂的背景噪音。

远处，扭曲的几何结构体歪斜地矗立着，像是融化的摩天大楼，表面流动着病态的绿光。更远处，有什么东西在持续地爆炸，无声地闪耀，然后又重组，循环往复。

这是哪里？“彼岸”系统出错了？把他扔进了某个未处理的缓冲区或者废弃的测试环境？

他强迫自己冷静，调用作为科学家的分析能力。他开始扫描周围的环境数据流，试图理解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

解析结果让他如坠冰窟。

这些混乱的数据结构中，遍布着他的个人标识符签名。那些破碎的逻辑线程，残留的情绪印记，甚至远处那扭曲建筑风格里透露出的、属于他潜意识审美的偏好……一切都指向一个荒谬而恐怖的事实——

他认识这个地方。或者说，他“创造”了这里。在他的蓝图里，这里本该是井然有序的乌托邦。

就在这时，一个“存在”从不远处一堆冒着烟的数据残骸后面踉跄地“走”了出来。

史崔特愣住了。

那个“存在”——姑且称之为存在——拥有着他的面孔，或者说，一张严重受损、勉强能辨认出是他年轻时的面孔。但它的一半脸颊缺失了，露出下面跳动乱码的黑暗空洞，身体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