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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成长故事

请勿窥看我的狼狈

17岁生日那天，我意外获得了看见所有人头顶「心理阴影面积」的能力。

班主任的阴影是37.8%，暗恋的校花是42.5%。

直到我看见环卫工爷爷——99.9%。

他笑着递来扫帚：「要接班吗？等你阴影超过100%那天。」

十七岁生日的早晨，周屿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攫住的。

像有根烧红的铁丝，从太阳穴的一侧刺入，贯穿大脑，又从另一侧颤巍巍地探出头来。他闷哼一声，蜷缩在残留着昨夜洗衣粉廉价香气的被子里，眼皮沉重得掀不开。窗外，送牛奶的三轮车咣当碾过坑洼的水泥路面，隔壁传来母亲催促弟弟起床的起床的、带着睡意的烦躁声音。

又一个平凡到令人沮丧的日子。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今天他满十七岁了。但在这个挣扎于成绩单、永远不够花的零用钱以及父母无休止低声争吵的家庭里，生日无非是多了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长寿面，和一句“好好读书，别像我们”的例行嘱咐。

他撑着发胀的额头坐起来，视野里金星乱窜。摸索着戴上那副洗得镜腿都有些都有些松垮的黑框眼镜，世界清晰起来的瞬间，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也蛮横地挤了进来。

母亲端着粥碗从厨房出来，头顶悬浮着一个幽蓝色的、不断微微变幻形状的数字——18.7%。那数字像是用最稀薄的寒气凝结而成，边缘散发着微光。

周屿眨了眨眼，用力过猛导致眼前又是一黑。幻觉？熬夜刷题的后题的后遗症？

“磨蹭什么？吃完赶紧上学！”母亲把碗顿在桌上，语气里的不耐让那个数字轻轻波动了一下，跳到了19.1%。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胡乱扒了几口寡淡的白粥，抓起书包冲出家门。老旧的单元楼楼道阴暗，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家煎鱼的油腻气息。楼下王阿姨正扯着嗓子抱怨菜价又涨了，她头顶赫然飘着25.3%。

走上清晨喧嚣的街道，周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然后又被一种荒诞的惊悸攥紧。不是幻觉。

每一个迎面走来、或与他同向而行的人，头顶都顶着一个类似的蓝色数字。遛狗的中年男人，35.8%。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女郎，41.2%。坐在路边长椅上发呆的老太太，60.9%。数字大小各异，颜色深浅也略有差别，但无一例外，都像一簇冰冷的冰冷的鬼火，安静地燃烧在每个人的天灵盖上方。

这是什么？新型集体癔症？还是他终于被那些解不出的物理题逼疯了？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公交站，挤上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车。车厢里空气污浊，各种蓝色的蓝色的数字在他眼前晃动、挤压。一个抱着公文包、眼圈发黑的男人，头顶是52.4%；一个戴着耳机面无表情望着窗外的学生，28.9%。

快到学校时，他看到了那个牵着小孩过马路的年轻母亲，她头顶的数字是75.6%，颜色，颜色深得近乎墨蓝。就在那一刻，一辆电动车抢道擦着她身边呼啸而过，她猛地将孩子往怀里一带，惊魂未定。周屿清楚地看到，她头顶的数字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瞬间飙升到了81.3%，好几%，好几秒后才缓缓回落，稳定在了76.1%。

周屿忽然明白了。

那不是随机的编号。那是……负担的重量的重量。是压在人精神脊梁上的、无形的积雪。人们称之为压力、焦虑、焦虑、痛苦、遗憾……而他看到的，是它们被量化后的样子。

心理阴影面积百分比。

这个名词毫无征兆地蹦进他的脑海，清晰得不容置疑。

第一节课是语文。班主任李老师捧着教案走进来，照例是先环视一周，目光锐利，试图找出任何一个精神萎靡或不守规矩的家伙。周屿下意识地看向他。

37.8%。

一个不算高也不算低的数字。周屿有些意外，他一直觉得这位以严厉和不近人情著称的老师，内心应该更加……沉重一些。或许这37.8%里，大部分是对升学率的焦虑和对顽劣学生的不满？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扫过整个教室。同桌孙浩，那个永远乐呵呵、零食不断的胖子，头顶是15.2%。难怪他总能没心没肺地快乐。前排那个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女生，55.7%。而坐在窗边，被晨曦镀上一层柔和光边的林薇……

周屿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林薇是他隐秘的暗恋对象，成绩好，家世似乎也不错，笑容总是恰到好处，像夏日雨后清新的栀子花。他曾以为她是无忧无虑的代名词。

可她头顶的数字是：42.5%。

一股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释然的情绪涌上来。原来她也有她的阴霾，只是隐藏得很好。这让他感到一种古怪的亲近感，仿佛他们共享着某个不堪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周屿活在一种分裂的状态里。他被迫接收着来自整个世界无声的诉苦。课堂上，老师的讲解与头顶波动的数字交织；食堂里，打饭阿姨的勺抖不抖，似乎也跟她当时的心情指数（体现为数字的微小起伏）有关；操场上，进球欢呼的男生，头顶也可能悬着一个并不算低的百分比。

他发现这些数字并非一成不变。一次突袭小测，能让半个班级的平均数值上升几个点。一句夸奖，又能让它回落少许。但它们大多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区间，像每个人的血压一样。

他还发现，自己无法看到自己的数字。对着镜子，额头上方空空如也。这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高数值者。那个总在图书馆角落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