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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的一生的故事

一粒种子的朝圣

我是被选中的「圣种」，从诞生起就被供奉在神坛。

人类每天对我顶礼膜拜，等待我发芽拯救世界。

但他们不知道，我只是一粒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野草种子。

当大祭司宣布明天就是「圣种苏醒日」时，我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水滴声。

这是自我拥有意识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清冽，规律，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神性，在空旷的殿堂里回响，一遍遍洗刷着我初生的、懵懂的灵。后来我知道，那水来自神殿穹顶正中央悬垂的“泪石”，据说那是远古女神一滴凝固的慈悲，终年渗出永不枯竭的圣水，滴落在我身下的“承恩玉盘”中。玉盘温润，据说是用整块雪山心髓雕琢，内蕴万千符文，时刻汇聚着天地间至纯的元气。

而我，就躺在这玉盘中央，被那珍贵的圣水浸润着浸润着，被那浩瀚的元气滋养着。

他们是我的侍奉者——那些身着白袍的人类。他们称我为“圣种”，迦罗世界的最后希望。

每日拂晓，当初升的阳光透过七彩的水晶穹顶，将斑驳陆离的光晕投洒在殿堂时，大祭司会率领所有白衣侍从进行晨祷。他们的吟唱古老而晦涩，音节起伏间，我能感觉到周身环绕的能量场微微震颤，一丝丝温暖的气息试图渗入我坚硬的外壳。他们俯他们俯首，叩拜，眼神里的虔诚近乎燃烧。那种炽热，有时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灼痛。

我从何而来？据《救世圣典》记载，在世界源力不断衰减，大地开始枯萎，黑暗生物自深渊裂缝爬出的末世之劫降临时，上一代圣女燃尽生命，于星辰陨落之夜向天祈祷，方从天外之光中接引到我。我是注定要成长为“世界之树”的存在，将扎根于世界核心，撑起苍穹，净化污秽，让源力重新流淌在迦罗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多么伟大而沉重的使命。

可我……记得的却不是这些。

在我的意识最深处，在那被神圣光环笼罩的记忆起点之前，是一些破碎凌乱的画面：一场席卷荒原的狂风，粗粝的沙石拍打；一只飞鸟掠过，将我遗落在一片干燥而贫瘠的土地上；夜晚寒冷的露水，白天毒辣的日头；还有身边那些在石缝间挣扎求生的、和我一样的草籽，它们在短暂的雨季仓促发芽，又在旱季迅速枯萎，化为尘土……

我是一个窃居神坛的骗子。

这个认知像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我日益清晰的清晰的思绪里。每当大祭司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万物本质的眼睛凝视我时，每当他用那激动得发颤的声音向信徒们宣告我又“汲取”了多少日月精华时，这条蛇就会收紧身体，让我陷入无边的恐惧。

我是一粒种子，一粒本该在荒野中自生自灭的、最普通的…...用人类的人类的词汇来说，应该是“风滚草”的种子。坚韧，耐旱，生命力顽强，但仅此而已。我开不出光华万丈的花朵，更长不成擎天之树。我的命运，应该是在某阵风沙中被掩埋，或者被饥饿的虫蚁发现，成为果腹的食物。

为何我会在这里？是天意的玩笑，还是某个环节出了无法想象的差错？

没有人回答我。神殿里只有永恒的庄严与肃穆。我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圣水的洗涤，元气的灌溉，还有那日复一日、几乎要将我灵魂也点燃的狂热信仰。

时间流逝，或许一年，或许三年？在这种被精心呵护的环境里，我对时间的感知并不精确。我只知道，外面的世界似乎越来越糟了。偶尔有风从殿外吹入，带来了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前来朝拜的信徒脸上，焦虑和期盼的神色愈发浓重。大祭司的眉头也锁得更紧了，他前来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口中喃喃自语，多是些古老的预言片段。

“……圣种萌芽之日，即是希望重生之时……”

“……根须深入九幽，驱散黑暗……”

“……枝叶触及苍穹，引来净化之光……”

每一次听到这些，这些，我内心的寒意就加深一层。萌芽？我这属于干旱地带的野草种子，需要的是适度的水分和松软的土壤，土壤，而不是这过于充沛、几乎要让我“醉氧”的浓郁元气和圣水。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部，那一点生命的核心，在这些“顶级供养”下，并未焕发生机，反而有些……滞涩。就像一块浸满了油脂的木头，难以真正点燃。

他们在用培育神树的方式，谋杀一颗野草的生机。

但我无法言说。我只是一粒种子。我的抗议和真相，被牢牢封锁在这层坚硬却卑微的外壳之下。

直到那一天。

沉重的钟声响彻整个圣城，一声接着一声，急促而悲凉。殿外的天空，即便透过水晶穹顶看去，也显得异常昏暗，不是黑夜的降临，而是一种不祥的、带着暗红色的阴霾。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变得浓重刺鼻，甚至隐约能听到远方传来的、非人的嘶吼与哭喊。

大祭司几乎是冲进神殿的，他向来一丝不苟的白袍沾染了尘灰，甚至有几处破损。他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身后跟随着的核心长老们，也同样面色凝重如铁。

“不能再等了！”一位长老声音沙哑，“深渊裂隙再次扩大，魔气侵蚀的速度超过了预期！守护结界已经摇摇欲坠！”

“各地的求救讯号已经中断了大半……最后的净土，恐怕只剩圣山周边了。”

“圣种！唯有圣种苏醒，才能逆转一切！”

所有的目光，绝望的，期待的，最后的赌注般的，全部聚焦在我身上。

大祭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