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戏秀才的故事.docxVIP

妙戏秀才

村里新来的酸腐秀才自诩清高，瞧不起我们这些“粗鄙”乡民。

我略施小计，让他误以为自己是断袖之癖。

夜里悄悄将他家鸡窝改成兔舍，晨起时他惊呼：“公鸡怎会下蛋？”

全村配合演出一场大戏，赌他何时发现真相。

最后他红着脸向我求教：“为何我梦见男子？”

“因为你是我们的人了。”我笑着递过一只白兔。

日头刚偏西，给李家村披了层暖融融的金纱，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拖得老长。树下，一群半大小子正围着水生哥，眼巴巴等着他嘴里那个“黄鼠狼成了精，专偷书生裤腰带”的下回分解。水生的破锣嗓子还没拉开架势，一阵与这泥土、炊烟味儿格格不入的朗朗书声就顺着风飘了过来，像根细针，一下子把午后那点慵懒惬意给扎破了。

“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声音是从村东头那座久无人住、前几日刚搬进人的旧院方向传来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身着半旧不新的青布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背着手，着手，微仰着头，正对着自家那扇新糊了纸的窗户，抑扬顿挫。正是新搬来的那位柳逢春柳秀才。

水生撇了撇嘴，压低声音：“瞧见没，又开始了。‘圣人云’，圣人有空管他晚饭吃几个馍？”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这柳秀才柳秀才来了没几天，“名声”倒是传开了。谁家院子里晾的衣裳颜色鲜亮点，他要摇头晃脑叹一句“有伤风化”；孩子们玩泥巴追狗撵鸡，他能引经据典教训半天“孺子不可教也”；就连王老汉蹲在田埂上抽袋旱烟，他都觉得烟雾缭绕“有碍观瞻”，远远绕着走。仿佛这满村的鸡鸣狗吠、泥土气息，都污了他读书人的清贵。

二毛凑到水生到水生耳边，气声道：“水生哥，你昨儿个教我那招，往他门口撒了把麸皮引蚂蚁摆了个‘丑’字，真灵！他早上开门见了，跺着脚念了半天‘蚁辈无知，玷我门庭’，差点没把自己绊个跟头。”

水生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嘴角弯了起来：“这就受不了了？好戏还在后头呢。看我怎么拾掇这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圣人门徒。”

机会来得很快。这天下午，水生瞅见柳秀才又端着架子在村里唯一那条土路上“视察民情”，恰好村里的樵夫石岩扛着一大捆柴火从山上下来，古铜色的膀子被汗水浸得油亮，肌肉虬结。石岩是个憨厚人，见到秀才，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招呼道：“柳先生，散步呢？”

柳秀才拿袖子掩了掩鼻，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神飘忽，不敢往石岩那结实的身板上落。

水生心里一动，几步赶上前，故意落在柳秀才身后两步远，用那种刚好能让前面人听见的音量，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身边的空气感慨：“唉，瞧人家石大哥这身板，这才是真汉子！不像有些人，风吹就倒，白长那么大个子……”说完，他还刻意地、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似有若无地从柳秀才那略显单薄的背影上扫过。

柳秀才的脚步几不可察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脊背似乎僵了僵，但没有回头。

隔了一天，水生又在河边“偶遇”正在对着流水酝酿诗句的柳秀才。这次，水生手里拿着两个刚从李木匠那儿顺来的新鲜木楔子，互相，互相敲打着，声音清脆。他走到柳秀才附近，对着一棵着一棵歪脖子柳树评头论足，声音不大不小：“啧，这木头，看着硬邦邦，其实内里指不定怎么虚呢…光溜顶什么用？中看不中用！还是咱石大哥石大哥那样的好，踏实，有力气，扛得起事儿。”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柳秀才。

果然，柳秀才的诗句卡壳了。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拂袖而去，步子比来时慌乱了不少。

水生心里乐开了乐开了花，种子算是埋下了。

接下来几天，水生发动了他的“小伙伴们”。于是，柳秀才出门，总能“偶然”听到些闲言碎语。

有时是两个妇人在井边洗衣：“…要说咱们村，还得是石岩那样的后生招人疼，你看他那胳膊…”

有时是树荫下老人在闲聊：“…现在的年轻书生，弱不禁风，哪有半点男儿气概？还是庄稼人力气实在…”

有时甚至是孩童追逐打闹时的童谣：“酸秀才，假清高，不如石哥一把刀…”当然，最后仨字含混不清，听不真切。

柳秀才开始不对劲了。他路上遇见石岩，不再仅仅是回避，而是会莫名其妙地脸红，有一次甚至同手同脚走错了路。他去张屠户家买肉，张屠户多给他切了半两肥膘，豪爽地说：“柳先生你这身子骨太单薄，得多补补！”柳秀才盯着张屠户那双油腻腻的大手和围裙下的胸膛，竟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慌慌张张接过肉，钱都差点算错。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水生看在眼里。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该添点猛柴，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月黑风高夜，正是搞事时。入了夜的李家村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犬吠。一道黑影，狸猫似的溜到了柳秀才家的后院墙根下，正是水生。他利落地翻过矮墙，落地无声。柳秀才家境况似乎一般，只养了两只母鸡，关在一个简陋的竹编鸡窝里。借着朦胧月光，水生麻利地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母鸡掏出来，塞进带来的布袋，又把另一只布袋里早就准备好的两只肥硕灰兔子放进鸡窝，重新掩好门。做完这一切，他拍拍手上的草屑，看了一眼柳秀才卧房那紧闭的窗户，无声地笑了笑，如来时一般悄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