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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分析”和“综合”看 《马氏文通》以来的汉语语法研究 沈家煊 “虚词+句武”的研究是中国语法研究的传统。跟西方的 语法研究注重分析的传统相比，这是一种偏重综合的研究方 法。《马氏文通》的功绩在于把西方语法学分析的方法引入中 国并运用到汉语上来。一个世纪来，中国的语法学基本上是 不断借鉴西方的分析法，汉语语法研究的进步就是分析的广 度、深度的拓展和分析方法的改进。分析法的引入加深了我 们对汉语结构的认识，分析的方法对汉语语法基本适用。 西方语言学分析的传统到结构主义达到了顶蜂，结构主 义是一种基于不断分析的“原子主义”。句子使用和理解的 “原子主义”模型可以用“生成句法”和“组合语义学”概括之， 其特点是注重分析而忽视综合。要把握和理解整体，仅靠分 析是不够的。不断分析而不予综合的结果是失去语法应有的 概括性。综合的过程要受一些完形心理学原则的支配。 有人说汉语语法以“意合”为主，但实际上不存在脱离形 式的“意合”。汉语究竟怎么个意合法，我们自己也没有说出 什么道道来。西方的语法研究虽然长期注重分析，但是一些 有识之士现在已经意识到综合的重要性，对“意合”的研究也 已取得不少成果。这一点值得}I起我们的反思。 1．“分析”和“综合” 分析和综合是思维的两种基本过程或方法。为把握事物的本质， 一30一 分析是把事物分解为各个属性、成分、方面，“综合”是把事物的各个属 性、成分、方面整合起来。两者彼此相反而又互相联系。分析中有综 合，综合中有分析．分析与综合贯穿于思维的整个过程。只分析不综 合，或只综合不分析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有所侧重。侧重表现在多 方面，对某一次思维活动而言，可能以分析为主，也可能以综合为主； 对思想发展的某个阶段而言，可能偏重分析，也可能偏重综合；对某一 个八或某—个民族而言，可能以分析见长，也可能以综合见长。 就事物的整体和部分而言，分析的方法注重于事物的组成部 分，是通过对各个组成部分的认识来把握整体的性质。用部分来 决定整体，其前提是部分之和等于整体。综合的方法注重于事物 的整体，是通过对整体性质的把握来加深对各组成部分的认识。 用整体来决定部分，其前提是整体大于部分之和。 语言和思维关系密切。语言中有许多部分之和等于整体的情 形，也有许多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情形，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是： 大+碗=大碗 大车大+车 《现代汉语词典》“大车”的释义是“牲口拉的两轮或四轮载重 车”，因此可以说“一辆小大车”，但是不能说“一只小大碗”。 语法研究也离不开分析和综合，研究的方法也可以侧重一个 方面。 2．中国语法研究的传统 已有不少人指出，汉语的虚词研究在历史上有广阔深厚的学 术背景，从汉代《尔雅》、《诗经》的毛亨传、郑玄笺，许慎的《说文解 字》，到南朝梁刘勰的《文心雕龙》，宋陈骥的《文则》，元卢以纬的 《语助》，明无名氏的《对类》，一直到清王引之的《经传释文》，俞樾 的《古书疑义举例》，虚词研究的传统是一脉相承的。 一3l一 最近柴世森、张智慧(1999)著文认为，成书于元泰定元年(公元 1324年)的《语助》是一部“系统的”虚词专著，它的问世“是汉语语法 学诞生的标志”。二位作者还特别指出，与其说《语助》是“通过虚词 的语法作用来分析句型句式”，倒不如说是“通过句型句式来说明虚 词的用法”，例如在解释“者”字时说“有者前也后，者举其说于前，也 释其意于后以应之”，很明显这是在联系“……者……也”这一句式讲 述“者”、“也”及其前后呼应关系。确实，汉语的虚词脱离了相关的句 型句式是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不管对《语助》(或类似著作)的评价 如何，“句式+虚词”的研究是中国语法研究的传统，这一评断大概 都可以接受。跟西方的语法研究注重分析的传统相比，这是一种偏 重综合的研究方法。柴、张二位先生认为《语助》也有它的缺点，最突 出的缺点是构建的语法体系还不够完善，还缺少对句子和短语结构 成分和结构关系的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