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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与幻觉现实主义 　　摘要：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用幻觉现实主义来指称莫言的小说，这个概括是确切的。莫言受魔幻现实主义的启示，又超越了魔幻现实主义。他的小说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狂放敏锐的感觉，汪洋恣肆的语言，以高密东北乡为背景，创造了一个基于幻觉之上的现实和历史世界，对“猪圈生活”进行了深刻而无情的揭露与嘲讽。他善于用动物意象、用幻象狂欢的方式来表现20世纪中国的历史与现实，寄寓着对现代文明的批判和对诗意栖居的向往。 　　关键词：幻觉现实主义；想象力；魔幻；动物意象 　　中图分类号：1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142（2013）01-0080-07 　　我一直认为，很难将莫言的创作归类，他本身就是一个极为独特的存在。想象力是鉴别一个作家是否伟大的试金石。在中国，最富有想象力的作家，非莫言莫属。他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汪洋恣肆的文笔，一泻汪洋的情感，文字呈现的是飞翔的姿态，仿佛不是在纸上而是在空中游走。一般作家只能望其相背。而中国文学，自五四新文学以来，不乏优雅和崇高，不乏精致与绝伦，不乏深刻和奇谲，唯独缺乏的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我们虽然有鲁迅的奇谲与高蹈、沈从文物我相融的淡然、张爱玲的凄艳华美、穆旦的丰富与矛盾、曹禺的博大与激情，但这些中国经典作家身上，似乎缺少一种狂放的东西，缺少骨子里的放浪形骸。一百年来的汉语写作，所谓的现实主义、现代主义、浪漫主义，都让人意犹未尽。一句话，我们都是在杜甫的影响下写作，而严重缺乏李白的“白发三千丈”的豪迈与超拔。所幸，我们有了莫言。莫言的出现，颠覆了我们对中国新文学的想象。 　　一、超越魔幻与发现自我 　　瑞典文学院在颁给莫言诺奖的理由中，hallucinatory realism在中国被译为“魔幻现实主义”，随即有人指出，应译为“幻觉现实主义”，或者是“谵妄现实主义”，“和莫言获奖原因相关的‘幻觉’（hallucination）属于精神分析学的病理范畴，这种幻觉包括幻听、幻视、幻触等”。目前通行的译法是“幻觉现实主义”。 　　瑞典文学院对莫言写作的这个命名，我认为具有特别的意义，不仅意味着对莫言小说的概括是准确的，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对当代中国文学的独特性和创造力的承认。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们一直是在西方的影响下写作，外国文学的影响，一直是我们挥之不去的一个话题。一些优秀的中国作家总有自己追摹的外国作家。正如残雪之于卡夫卡，扎西达娃、莫言之于马尔克斯，余华之于法国新小说，马原、孙甘露之于博尔赫斯，等等。自然，中国作家出众的才华使得他们在比照西方作家进行写作时，进行了富有中国特色的创造，但是，不可否认的是，80年代他们创作出的文本，“外国文学特征”更为容易指认。从80年代到今天，中国文学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莫言的获奖，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表明中国文学已经走出了外国文学影响的阴影，崛起在世界文学的版图上。 　　幻觉现实主义区别了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清晰地勾勒出了莫言小说的主要特征。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一直在影响着中国作家的创作。不可否认的是，莫言的小说深深地打上了《百年孤独》的烙印。他曾说：“在中国人的经验里，在我这样作家的乡村经验记忆里，类似于《百年孤独》里很多的细节描写比比皆是，可惜我们知道得太晚。我最早听说这本书是1984年底，读这本书第一个感觉就是震撼：原来小说可以这样写；紧接着是遗憾：自己为什么早不知道小说可以这样写呢？”可以说是马尔克斯开启了莫言的想象力。莫言小说里的神异情节，灵感无疑是来自于马尔克斯的。在《生死疲劳》里，“文革”中“大喇叭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使一个年轻的农妇受惊流产，使一头猪受惊头撞土墙而昏厥，还使许多只正在草窝里产卵的母鸡惊飞起来，还使许多狗狂吠不止，累哑了喉咙”，“一群正在高空中飞翔的大雁，像石头一样噼里啪啦地掉下来”。这些富有魔幻色彩的情节，给莫言的小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氛。这使他的写作，超越了日常生活的平庸景象。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的开头写道：“许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这个经典的开头，包含了过去、现在和未来三种时态。莫言在《生死疲劳》中多处运用了这种叙述方式： 　　这时，从远处那条土路上，一个草绿色的方形怪物，颠颠簸簸、但是速度极快地驶来，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溜黄尘。现在我当然知道那是一辆苏制吉普车……但那时我是一头驴，一头1958年的驴。这个下边有四个胶皮轮子的怪物，奔跑的速度，在平坦的道路上显然比我快，但到了崎岖的路上它就不是我的对手了。莫言早就说过：山羊能上树，驴子善爬山。 　　这是站在现在的立场上向未来、向过去叙述。莫言在这种三维时态的交叉叙述中，还屡屡引用“莫言说”，融进了元小说的叙述技巧。 　　莫言的丰富性在于，他从许多现代外国作家身上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