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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物知意之间：《大学》诠释与现象学1 丁耘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复旦大学思想史研究中心 也许不得不承认，在其发祥之地，哲学史家记载与研究的“现象学运动2早 已曲终人散。其流响余韵，除在法国哲学中转调递进外，已被英语国家的分析哲 学运动掩盖或吸纳。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现象 学传统在中文哲学界得到了有力的译介与绍继，甚至不无光大之势。新时期以来， 西方哲学的介绍与研究吸引了中国哲学界很高比例的优秀人才。而西方哲学研究 的佼佼者，可能泰半都参与过现象学的研习、译介事业3。究其原因，除现象学 的学术共同体建设堪为学界表率之外，恐怕更在于，现象学传统和中文思想之间， 或许存在着某种深刻的因缘。现象学运动的命运，有点像印度的唯识宗，恐终不 免失于东隅、得之桑榆。 与三十年前甚至十年前相比，当I；{『的中文现象学事业明显表现出三个值得注 意的新特点。 首先，与现象学有关的工作已从译介、研究推进到了解释、运用与创新阶段。 中国哲学界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现象学运动”。这不是说翻译和研究已经停滞。 恰恰相反，现象学文献翻译的全面与精湛、现象学原典研究的细密与熟练都是上 世纪难以望其项背的。但中文现象学事业最可贵的地方并不在此，而在于，现象 学传统已被有选择地消化、进入了中文哲学思维的新鲜血脉之中。也就是说，现 象学事业在当前中国，完全具备了成为哲学运动的资格。现在的问题是确立这运 动的目的、引导中国现象学运动的方向。 其次，中文现象学运动蕴含的一个重要可能是“希腊化。正如有学者指出 的，当前中国外国哲学研究的中心，已表现出从现代西方哲学研究到古希腊哲学 研究的转移趋势。而此转移，有助于中文思想从根本上消化、解释西学以重建自 身4。但这个转移，恰恰是现象学运动本身自其开端便蕴含的一个最重要可能。 换言之，现象学本身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进入古希腊哲学的脉络。关于这一点，下 1此文初稿曾在2011年IO月在北京大学举办的第十六届中国现象学年会上宣读过，承张样龙、张志扬、 方向红、吴增定等先生提了不少宝贵意见。会后也请贺照田、干春松先生看过。现在此幕础上再行修改， 并向诸先生敛谢。 2参见施皮格尔伯格，《现象学运动》，商务印书馆，1995，特别参见其第pq编。 3在德国大学哲学系留学的中国年轻人中，研习现象学的比例之高，与现象学在当前德国哲学界的没落地 位相比，足颇堪玩味的。 4参见李猛，《古希腊哲学与我们》，《世界哲学》2009年第五期 349 文会更给予更具体的解释。 第三，中国现象学运动蕴含的另一个重要可能是“中国化。与上述取道希 腊的出路对应，中文现象学译介的前辈以他们开创性的工作展示了另外一条道 路，即直接通过现象学本身进入对中国思想及其渊源的解释传统。 本文的任务，是在中国现象学运动的两条道路——“希腊化与“中国化 之间，做些展望与测绘工作。与具体的说有三个环节，首先是指出现象学与古希 腊哲学传统，因而与西方哲学基本问题域本身的渊源。其次是在前辈工作的基础 上，深入探讨现象学传统与中国古典思想的沟通可能。最后是勾勒出，以现象学 运动为中介，中国古典思想与古希腊哲学本身会通的几个要点。本文的着重点是 通过对《礼记．大学》篇诠释史的梳理进入第二环节。当然，这绝不能掩盖，第 三环节的工作在战略上是更为重要的。 Sache 一、格物与zur selbst：现象学在哲学基本问题域中的位 置及其中国解释的不同道路 关系问题。现象学依据其意向性学说，仅需通过描述意识的本质，便可以一种几 乎从未出现过的透彻性，内在于意识地获得及物关系之超越性。这在胡塞尔为全 部现象学运动奠基的《逻辑研究》中，特别在其第五、六研究中，可以看得非常 清楚。不过，现象学运动的这个问题，是胡塞尔出于逻辑．数学认识论的需要， 从布伦塔诺心理学中抽取出来的。而后者的问题意识更为开阔，可以说，通过经 院哲学追溯到亚里斯多德之灵魂论，它保留着心物问题域的全部完整性。其中不 仅包括意识与物，更是以灵魂(某个意义上的心)与存在一般或最高存在者(某 个意义上的Sache)为主轴。此问题领域在解释上的丰富性可以通过如下事实得 到佐证：在研习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