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楠记――臂弯掬不住寂寞流年.docVIP

狐楠记――臂弯掬不住寂寞流年 　　壹 　　 　　每年三月初，鹅黄色的新月妩媚地挂在新抽枝的柳梢时，我就要到人间为我的家族搜集气味了。这样的工作，我已经作了两百年，却从未感到过厌倦。 　　人间是如同流水般的地方，生老病死走马灯一样上演，光阴在那里生活的人们身上刻下种种老去的痕迹，令人敬畏。但光阴对于我和我的家族来说，却只意味着修行的进益，和境界的提升。 　　或许某些特殊的光阴对我也有着特殊的意义。譬如两百年前，我修行满百年，通身火红，可以称怪的时候；又譬如那晚春风细细，我在柳树后窥见清迭的时候，那时我第一次闻到寂寞的味道，它来自清迭，新鲜而又生动的寂寞。 　　三百岁的狐怪，除了行动灵巧，嗅觉敏锐，没有别的修为。所以我的工作，仅仅是为家族寻觅和搜集各种各样的人的气味，优雅，灵魅，豪放，洒脱，灿烂，风骚，以及――寂寞。 　　有一次与我最亲密的哥哥七郎从人间回到山中，他那时刚刚可以幻化人形，向我索要一种叫做寂寞的气味。找遍了我洞中所有的香囊，却没能发现。 　　七郎说：“十二娘，我一定要用这种气味才能迷惑住那个人，不然她总是不肯将家传的夜明珠送给我的。” 　　七郎所说的夜明珠，是由狐妖到狐仙的修炼的法器。有了它，修炼的周期可以缩短一半。这种宝珠多在官宦人家收藏，所以许多狐族都潜伏在这些人家，伺机获取珍贵的法器。 　　偷窃是不被允许的，要遭天遣。所以狐族们会施展魅惑的天性，来迷惑夜明珠的拥有者。于是我便为他们搜集各种各样，可以用来魅惑人心的气味。 　　我穿越人间去寻找寂寞。街巷间，田野上，峨冠博带的达官贵人中，山歌唱达的樵夫渔父里，我搜集到了种种闻所未闻的气味，可是却没有寂寞。世上的人们在得失间蹉跎，在荣辱间奔忙，哪里有谁顾得上去寂寞。 　　当用来盛放气味的香囊只剩下一个时，我藏身在一棵柳树旁休息片刻。 　　这里是一间小药铺的后院子，坐落在偏僻的小巷。年轻的郎中萧索地立在院子正中看月亮。碧空如洗，夜凉如水，我躲在柳树后偷偷望他。 　　他清俊到无懈可击，薄薄的衫笼出的轮廓，修长矫蜿中透出几丝苍凉。 他站了许久，忽然轻轻长叹，吟唱道：“残漏滴阑干，寂寞锁春寒……” 　　那一瞬，我被扑面而来的陌生又新鲜的味道笼罩。踏破铁鞋也没能找到的寂寞，原来就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静静的等着我。等着我把它收入囊中，等待它把我拖入宿命。 　　 　　贰 　　 　　每年的四月初，狐族都要在西山举行盛大的祭月仪式。那些可以幻化人形的狐妖会到我这样的狐怪这里来索要气味，作为交换的是他们从人间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 　　七郎拿走了那一囊寂寞，满意得嗅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夜明珠的光芒。作为答谢，他给了我几筒烟花。于是我带着烟花放给楠嬷嬷一起看。 　　楠嬷嬷不是狐，她是狐族的邻居，一株很老的楠木。她慈祥端庄的注视着我们这个活泼灵魅的族群，据说已有八千多年了。狐族中传说她能知道许多的前因后果，甚至可以推断出哪一只狐能最早修成狐仙。 　　烟花绚烂，将月色都比下。楠嬷嬷说：“西山这里是越来越荒凉了，上次我看到烟花，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谢谢你了，十二娘。” 　　烟火最后一缕光亮隐没在夜色中，我嗅了一下偷偷留在身上的一缕寂寞，问道：“嬷嬷，为什么寂寞的味道能让人类迷惑呢？” 　　“因为当人类感到寂寞的时候，他们的臂弯能使他们互相拥抱。”楠嬷嬷说。 　　“臂弯？拥抱？”我低头看看自己一对火红的前爪，迷惑不解。寂寞的味道却一刻不停的抚摩着我，加深着这迷惑。 　　楠嬷嬷仿佛洞悉一切的声音响起：“十二娘，不要沉迷于人类的气味，那不过是用来修道的器具而已。人类是奇怪的种族，他们对有些事情有着太多的执著，这些都会影响你修炼的进境。” 　　我点头，却完全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那抹偷偷留下的寂寞牵引着我的思绪，缠缠绕绕的飞往那个小小的院落。 　　残漏滴阑干，寂寞锁春寒。那个人，他禁得住那么多的寂寞么？ 　　 　　叁 　　 　　祭月大典结束后，狐妖们携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去往人间。梅子时节，狐族们在熙攘的街市穿行，在偏僻的幽巷中出没，身形飘忽，媚眼摄魂。 　　我这种修为的小狐怪这时候本该乖乖在山中修炼，但我来寻他了，看他能否找到一双可以拥抱的臂弯。 　　他既是郎中，又是掌柜，又是伙计，这间小药铺只有他一个人在经营。他的医术也并不算太高明，只有零星的客人光顾，看些小病，抓平常的药。 　　我听到客人叫他清迭，很不俗的名字，很配他，却又不知姓什么。每每入夜，他都很晚入眠，或在后院吟哦，或在厢房挑灯。每逢这些时候，寂寞的味道就会慢慢潜入到空气，最终渗入我每一根火红色的毛发。 　　梅雨过去，仲夏来到，他却始终没有可以拥抱的臂弯。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光阴的无奈。一日，我终于忍不住使出六灵暗识窥探他的身世。虽然此举耗费了我近二十年的功力，但我却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