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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孟禄丁的展览谈抽象艺术问题

孟璐的最新作品是一种概念绘画，而不是手工和机械。关于运用机械创作,在认知上,过分强调它可能会陷入工具决定论,因为用喷枪作画早已经不新鲜,录影技术也本来就是机械美学的新近发展。主要在于这里的观念不是像高名潞所说的意念,意念很容易回到意象性的窠臼,中国的这个意象性体系无比庞杂,它既不能够向当代美学提问,也没有现实的批判智慧可言。可以说是上无信靠,下无临地。

我看禄丁的这批作品,很喜欢《元速》,无数的斑驳的色点,从中心向圆周层层喷洒,层层覆盖,有强烈的运动感,但不是向外形成拒斥力,而是向内部的纵深形成一种令人眩晕又引人入胜的视幻觉,这使我看到一种科学思维的表现力,甚至还有一种神秘的暗示在里面。《元速》外观上特别像哈勃天文望远镜拍摄的宇宙的高速度膨胀。过去的一个世纪,有关自然史、生命史的科学知识急速发展,人类现在有相当的自信发现在宇宙发展、太阳系和地球上生命发展中一些大事件的时间和顺序,但最终只能更确切地为上帝的创世的实在做见证。137亿年前宇宙大爆炸,三分钟形成宇宙架构。那个爆炸的点是一个比原子还小的奇点。一根头发丝的直径可以容纳一万个原子。这无垠的宇宙起源于一个看不见的点。也就是说,世界是从无中生有的。万物(时间、空间、物质、能量)都先于人类而受造,12万年前出现了人类学意义的“现代人”,从那时起,人就靠上帝的“逻各斯”启示一代代繁衍生息,创造人类文明。而持续的书面人类历史只有5000年。上帝多名,上帝观多元,却并非多神论,那是人类语言的多样性所致,如海德格尔临终所言,只有一个上帝能救赎人类。

在当代神学家看来,量子力学、相对论、宇宙大爆炸、理论物理学都是在以科学证道,它们跟(圣经·创世记》不断重合,霍金和教皇坐在了一起。创立宇宙机械论的牛顿晚年写下多种的神学论著,但汉译本至今没有,很值得深思。科学不是别的,仅仅是认识上帝真理的一种精巧的工具。纯粹的精神性抽象和人的精神生活一样,本来就包含着个体的纯粹信仰。

回过头来说,我认为抽象艺术在中国,无论自然抽象或文化抽象,都缺少纯粹的精神性。殷双喜和王端廷谈到,为什么中国只接受热抽象,不接受冷抽象,康定斯基1920年以前的作品,一般的艺术青年、青年艺术家一开始接触就非常容易接受,但是1921年之后那种冷的抽象以及马列维奇的作品为什么不被接受,就是存在读解上的困难。这种困难是思与诗的维度,也是神学的观照。

为翻译这本书,我阅读了罗斯科的传记,这个人的精神结构里,有非常深的宗教意识和经验,他的信靠、信德以及求真意志,意味着他看见的事物和别人不同,人生态度也就不同。文化唯物论学者包括格林伯格并不理解他,罗斯科40岁以后始终处在关于真实理念的焦虑中,这一点很像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就是和上帝的纠缠与对话中,这个人性格很暴躁,但他的作品却恰恰相反,从心理学角度讲是对存在焦虑的克制和抵抗。他跟德·库宁不一样,德·库宁把女人画成很丑怪、很狰狞的雌性螳螂,属于厌女症候或者过剩力比多的发泄,像波洛克那样,被女性主义攻击为属于白种男人力比多的发泄和播散,他们的表现性语言里面隐藏着各自的病历卡。罗斯科跟这种表现主义是有区别的,他有强烈的求真意志和严肃的个体信仰,所以他最后自杀前,专门为休斯敦的八角教堂作了一批大型的褐色画,这批画,很值得从事抽象艺术的人去看一看。

罗斯科和波洛克是两代人,一个是62岁自杀,一个是36岁自杀,这两个人都选择自杀,但是我觉得有宗教背景或者具有神学思维的艺术家的自杀,跟虚无主义的或者尼采主义的自杀是不同的,在这个意义上,也就显现出不同的价值追求与问题。我想关于八五美术运动的研究,关于当代艺术的研究,还是要关注个案,像孟禄丁这种很独特的画家,应该多听听他怎么想的,既然是一种观念艺术,就应该从他的观念和语言出发,发现差异所在。

像维特根斯坦说的,爱仅仅是一个词,为什么人们为之发疯?爱其实是一个先在的观念,这个观念包含了爱这个理念本身,也才会有爱者和被爱者。我们的当代艺术正急速向资本投靠,急速图像化,还是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有一些批评家和一些教授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精神本体认知的匮乏,尤其是关于抽象艺术的认知还很初级,导致当代艺术中出现的问题很多。

我非常认同孟禄丁的不断转移,他不是在一个图式里面复制自己,但他难为自己,强迫自己解决,在难度里看清也看重自己。大致来说,当代中国有两种抽象艺术。一种是自然抽象,代表人物如赵无极,基本上就是几十年画一张画,道法自然啊,气韵啊,东方神秘主义的东西。一辈子画这样一张画会不会乏味?再看朱德群,他只有一个图式,就是一个花瓣的植物学图式,以花瓣为中心向满图张开,中心是小笔触、率性的细线条,背景色彩用大刷子敷衍而成,就是这样不断重复。吴冠中涉及自然和文化主题,用民俗形式主义来处理,他的绘画不属于抽象艺术。另一种作为文化的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