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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杜沙的故事

她的罪是太美丽

美杜莎曾是雅典娜最虔诚的女祭司，因绝世美貌引来海神波塞冬的垂涎，

在神殿中被玷污后，反被雅典娜诅咒成蛇发怪物，

直到有一天她意外发现自己的石化解咒了——只要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爱你”，无论人神都将变回石头；

而第一个因此石化的人竟是再次试图侵犯她的波塞冬。

月光像冰冷的泉水，浸透了雅典卫城。夜很深了，连猫头鹰都停止了啼叫，只有风拂过橄榄树叶的低语。宏伟的雅典娜女神殿深处，一处仅由壁炉跳动的火焰和几盏小油灯照亮的祭坛间里，美杜莎跪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赤着双足，白色亚麻长袍的褶皱堆叠在身侧，像一朵垂落的云。火光勾勒着她低垂的侧脸，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几乎不属于凡间的轮廓。浓密的栗色长发并未束起，蜿蜒流泻过肩头后背，发梢触及地面。她是雅典娜最宠爱的女祭司，不仅因为无人能及的虔敬，更因为这副连诸神都会偶尔驻足的容颜。然而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任何骄矜，只有全然的投入与卑微的热忱。唇瓣无声翕动，吐出只为智慧与战争女神献上的祷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滚烫的诚意。

她祈求城邦安宁邦安宁，祈求丰收，祈求女神的盾牌永远庇护雅典的子民。空气里弥漫着没药和橄榄油的淡香，混合着石料的清冷。这里是她全部的天地，是荣耀，也是归宿。

一阵毫无缘由的阴冷之风陡然刮过，油灯的火焰猛烈摇曳，险些熄灭。墙壁上巨大的阴影随之狂乱舞动。美杜莎的祷告戛然而止，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她裸露的手臂泛起细小的颗粒。这不是自然的风。风中带着咸腥，一种属于深海的无垠力量与……欲望的气息。

她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胸腔里沉重地擂动。祭坛间入口的阴影下，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缓缓凝聚成形。他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肌肉虬结的身躯散发着青铜般的光泽，须发卷曲茂密，眼瞳是风暴来临前海洋的颜色，蕴藏着无尽的威压与恣睢。三叉戟的虚影在他身畔若隐若现——波塞冬，撼动大地的神明，奥林匹斯山上最强悍的存在之一。

恐惧瞬间攫住了美杜莎，冰锥一样刺穿了她所有的虔诚与平静。她下意识地向后蜷缩，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得生疼。“伟大的……震地之神……”声音干涩发颤，“此地乃雅典娜圣域，请您……”

波塞冬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狩猎者锁定猎物般的志在必得。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逡巡，如同实质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脖颈、身体的每一处曲线。那目光野蛮、贪婪，带着摧毁一切屏障的蛮力。

“雅典娜的领地？”他的声音低沉如远海雷鸣，每一步踏在地面的震动都传导入美杜莎的骨髓，“这世间，何处是波塞冬不能涉足之地？”

美杜莎想尖叫，想呼喊她侍奉的女神之名，想抓起祭坛上的银烛台砸过去。但神祇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原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她能做的，只有用那双盛满惊恐和绝望的棕色眼眸，死死盯住逼近的神明，眼睁睁看着他投下的阴影彻底将自己吞没。

他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听见了自己骨骼濒临碎裂的呻吟。亚麻长袍被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堂里尖锐得刺耳。壁炉的火光剧烈跳跃着，映照在波塞冬充满掠夺欲望的眼眸里，也映照在她骤然失去所有光彩、空洞望向绘有雅典娜胜利图案的天顶的瞳孔中。冰冷的石地硌着她的背脊，祭坛上女神雕像的目光似乎依旧平和庄严，却又遥远得不带一丝温度。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渗入鬓角，再滴落在身下象征着纯洁与奉献的圣地上。神殿的寂静不再神圣，它变成了一块厚重的裹尸布，将她所有的哭喊、挣扎和信仰，一并闷死在胸腔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沉重的压迫感消失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咸腥气息也逐渐散去。风停了，油灯恢复了稳定的燃烧。美杜莎像个被扯坏的玩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浑身冰冷。直到黎明的第一缕熹微晨光，如同怯生生的手指，试探着触摸到祭坛间中央那片被玷污的地面。

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撑起身子，破碎的长袍滑落，露出布满青紫痕迹的皮肤。她看到地面大理石纹理上沾染的些许不属于这里的湿痕（那是海水蒸发后留下的盐渍？还是…），看到她原本整齐摆放在祭坛旁的便鞋有一只被踢到了远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力量带来的、微弱的臭氧味道。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不是波塞冬那种撼动地面的沉重，而是清脆、稳定、带着某种韵律的女性足音，敲击在廊柱间的石板上。

希望，如同一株脆弱的幼苗，猛地从她被碾碎的心土中钻出。是雅典娜！她的女神，她的守护者！她一定是感知到了圣域被侵犯，前来惩戒恶徒，抚慰她受伤的仆从！

美杜莎几乎是连滚爬扑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用尽残存的力气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出去。

雅典娜站在那里。晨曦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使她看起来更加高贵不凡，凛然不可侵犯。她戴着战盔，手持埃癸斯神盾，明澈如秋水的灰色眼眸，此刻正落在美杜莎身上——以及她身后那片狼藉的祭坛间。

但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被打碎的古董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