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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精大脚怪的故事

别拔那根树枝

千年树精为躲避人类砍伐，化形成传说中的大脚怪。

它伪装得完美无缺，直到遇见一个坚持要给它涂粉色指甲油的小女孩。

当小女孩伸手想拔掉它头上那根像天线的古怪树枝时，

树精惊恐地发现——那是它变回原形的唯一开关。

林海在脚下翻涌，墨绿的松涛间偶尔夹杂着一抹早熟的秋黄。橡木翁——或者现在该叫“毛哥”？——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厚厚的腐殖层上。他现在的躯体高大、笨重，覆盖着纠结的、沾满泥浆的深褐色毛发，一双宽厚得不合比例的大脚板每次落下，都几乎不发出声音。这具“大脚怪”的皮囊耗费了他整整五十年道行才塑造成型，模仿的是人类传说里那种模糊、神秘、足以让大多数成年人望而却步的形象。

他抬起覆满毛发的手臂，不太习惯地拨开一丛垂到眼前的榛树枝条。动作有些僵硬，毕竟，用可以随意延展、感受风与阳光的枝条手臂，和使用这种由纯粹血肉和骨头构成、还得靠关节转动的肢体，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一阵钝痛从头顶传来，提醒着他这场变形最大的代价——那截被他强行压缩、扭曲，最终以一根顽固的、像枯死小树杈般形态竖在他头顶正中央的“核心枝”。它不能碰，不能折，是所有力量的枢纽，也是变回一棵安静扎根的古橡树的唯一钥匙。他用一些苔藓和纠缠的发辫小心遮掩着它，但愿它看起来只是这头野兽头顶一团特别凌乱的毛发。

山风带来信息。湿润的泥土气息，蘑菇菌丝在地下在地下蔓延的细微动静，一只年迈的公狼在远处岩缝里打哈欠的味道……还有，更远处，那股让他下定决心抛弃原形的、钢铁与汽油的刺鼻气味，伴随着树木倒下的沉闷巨响。人类的伐木队，已经推进到了黑水河谷。那里有他的同族，几棵刚刚开启灵智不过百年的白蜡树小弟。他闭上那双模拟出来的、深陷在眉骨下的眼睛，仿佛又能看到闪着寒光的锯齿，闻到新鲜木屑溅出的、带着植物临终恐惧的汁液味。

不能再想了。他用力甩了甩硕大的头颅，把那些画面和气味驱散。选择这片相对偏僻的黑蕨森林作为新避难所，就是看中了它的地势复杂和缺乏已知的大型经济林木。至少，暂时安全。

他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停下，俯下庞大的身躯。水面映出一张毛茸茸、眼窝深邃、符合一切神秘生物传说的脸。他试着咧开嘴，露出精心打磨过的、不算太尖锐但也绝不好惹的牙齿。水中的倒影也对他龇了龇牙。还行，够吓人。只要保持这个形象，在夜晚偶尔留下几个巨大的脚印，再学两声介于熊嚎和岩石摩擦之间的怪异叫声，就足够编织一层保护的迷雾了。人类擅长自己吓自己。

就在他对着水面调整面部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既野性又带点哲学性的忧郁时，一个清脆得像初春冰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背后响起：

“喂！大毛毛大毛毛！”

橡木翁浑身的毛（真的是所有的毛）差点集体炸起来！他猛一回身，沉重的身躯带起一阵风，刮得旁边的蕨草伏倒在地。

一个小姑娘。

就那么站在离他不到十步远的地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印着褪色草莓色草莓图案的连衣裙，光着脚丫，小腿上沾着泥点。她仰着头，一点儿也不怕，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好奇，甚至……带着点评价意味的打量。她手里还拎着一个用旧窗帘布缝制的、鼓鼓囊囊的小包。

千年的道行，在面对这小不点毫无防备的眼神时，竟然卡壳了。橡木翁喉咙里发出一种介于咕噜和哽咽的模糊声音。预案呢？对付人类（尤其是成年人类）的预案里，可没有应对这种尺寸生物的章节！

“你会说话吗？”小姑娘往前凑了一步，歪着头看他，“我奶奶说，山里的老精怪都会说话。”

橡木翁僵住了。说话？他当然会。他能用古老的树语吟唱，能用风声传递讯息，甚至能模拟鸟兽的鸣叫。但用这副声带，发出人类的语言？他还没练习过。而且，一旦开口，是不是就打破了“神秘野兽”的防护罩？

他决定保持沉默，并试图用眼神传递“我很凶，快走开”的信息。他压低眉毛，让眼神显得阴沉，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带有警告意味的呼噜。

小姑娘眼睛一亮：“你喉咙不舒服吗？我奶奶咳嗽的时候就这样。”她完全无视了那份刻意营造的威胁，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足有她两个脑袋大的毛手上，“你的指甲好长呀，还有点灰扑扑的。”

不等橡木翁有任何反应，她自顾自地蹲下身，哗啦一下打开那个旧布包。里面没有小孩子通常玩的娃娃或糖果，而是乱七八糟一堆小玩意儿：光滑的彩色石子，几枚亮闪闪的瓶盖，一小束干枯的野花，还有几个小玻璃瓶。

她拿起其中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玻璃瓶，里面装着一种黏稠的、闪烁着奇异珠光贝粉色的液体。她拧开盖子，一股混合着化学香精和树脂的甜腻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强势地盖过了林间的自然气息。

“别动哦，”小女孩站起来，举着小刷子，像个经验丰富的美甲师一样命令道，“你这个颜色不行，太暗沉了。试试我这个‘梦幻水晶粉’，是我用美人蕉的花汁和闪光贴纸泡的，可好看啦！”

橡木翁的大脑彻底停摆了。指甲油？粉色？给他？给活了上千年、见证过王朝更迭冰川移动的橡木翁？他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那巨大的、能轻易拍碎岩石的手掌，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