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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从容容的生肖

我靠摸鱼入选了十二生肖

玉帝宣布选拔十二生肖时，我正躺在桃树上打哈欠。

老鼠连夜排队，老牛踏露而行。

唯独我翻个身，继续晒着太阳：“急什么？天庭又不会跑。”

比赛当天，所有动物拼命狂奔。

我却停下来救了落水的蚂蚁，扶起摔倒的乌龟，还顺便吃了顿午饭。

到达终点时，名额只剩最后一个。

玉帝震怒：“你怎敢如此怠慢！”

我掏出一路上收获的百花的百花蜜：

“给您带了点下午茶，要尝尝吗？”

南天门外的云海，万年不变地翻涌着，吞没天光，也吞没声响。四下里静得只剩下风溜过琉璃过琉璃瓦、拂过蟠桃林叶尖的细微呜咽。我蜷在最高最壮实的那棵蟠桃树杈上，肚皮贴着温润的木质，阳光透过层叠的枝叶，在身上烙下几块暖洋洋的光斑。睡意沉得像坠了秤砣，偏生耳朵里痒酥酥的，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不肯，不肯停歇。

勉强掀开一只眼皮的眼缝，往下觑。

哟，是灰耗子。那小东西正在树下原地打转，尖嘴一张一合，念念有词，细爪子还不时抬起来，对着空气指指点点，模拟着什么。“子时……对，子时就得动身！南门……不，北门近些？哎呀呀，万一挤不上可如何是好……”它焦虑得胡须乱颤，一身皮毛都失了都失了光泽。看了半晌，原来是玉帝老爷子前几日不知怎么心血来心血来潮，觉着天地间少了点秩序，要搞个什么个什么……呃，“十二生肖”选拔，定个时辰，时辰，排个座次。消息一出，下界那些有点灵性的灵性的兽啊禽啊，怕不是早就炸了锅。

我打了个绵长的哈长的哈欠，口水差点滴下去。翻身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把脑袋埋进蓬松的前肢绒毛里。争吧，抢吧，关我什么事。天庭又不会长不会长腿跑了，那名额难不成还会自己飞走？

眼皮刚要重新黏合，树下又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隔着枝桠缝隙，看见老牛那双布满干裂纹路的蹄子停了下来。它倒是沉默，只“哞”地低唤一声，像是在跟耗子打招呼。耗子立刻窜过去，声音尖利：“牛大哥！你也来了！咱们可得通个气，听说老虎它们都准备连夜出发了！”老牛喷了个响鼻，浑厚的声音响起：“不急，俺脚程稳，踏着露水走，正好。”话是这么说，可我瞧见它那双总是温驯的眼睛里，也燃着两簇小小的、名为“渴望”的火苗。

真吵。我把两只耳朵都折下来，死死盖住耳孔。心里头那点子慵懒的念头翻腾上来，像熬稠了的蜜了的蜜。急什么呢？太阳多暖和，桃子多香甜，这树枝躺着多稳妥多稳妥。你们去挤破头吧，我啊，还是再打个盹儿实在。

这一觉，直睡得星河倒转，月落西山。

选拔的正日子，到底是到了。南天门外天门外那片平日里空旷得能跑马的汉白玉广场，此刻简直是开了锅的沸水。獐头鼠目、虎背熊腰、翎羽斑斓……叫得上名儿的，叫不上名儿的，挤作一团。空气里弥漫着各种体味、汗味，还有一股子焦灼的火气。吼声、嘶鸣、扑翅声，搅得仙家清净之地乌烟瘴气。

我踩着点儿，迈着四方步踱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忍不住挠了挠耳朵。啧啧，何苦来哉。

司礼星官站在云端，手里令旗猛地一挥，声音穿透喧嚣：“吉时已到——出发！”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那群动物像是屁股后面点了炮仗，瞬间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流线，争先恐后地窜了出去，扬起一片烟尘。兔子蹬兔子蹬鹰，羚羊越涧，猴子荡着无形的无形的藤蔓，连那憨厚的野猪，也吭哧吭哧刨着四蹄，冲得尘土飞扬。眨眼功夫，广场就空了大空了大半，只剩些被踩掉的毛、碰落的鳞片，还在，还在原地打着旋儿。

我伸了个彻底的懒腰，骨节噼啪作响，这才不紧不慢地，顺着那股奔腾洪流的尾巴，晃悠了出去。

路是真不错。云铺的，软绵绵，走在上面像踩着厚毯。两旁时不时有奇花异草探出头，香气幽幽的。就是前面那些家伙跑得太快，带起的风吹折了不少花茎草叶，怪可惜的。我背着手，边走边看景，偶尔还有那跑得太急自己绊倒自己的小兽滚到我脚边，被我顺手拎起来，摆正方向。

行至一处，但见一条不算太宽的天河支流横亘眼前，水流居然颇为湍急。想来是先头部队惊扰了河水平静。目光随意一扫，岸边一株垂到水面的琼花枝条上，正趴着一团黑点，细细索索地动弹。走近一瞧，是一群天河锦蚁，大约是想借着花枝渡河，去对岸打理它们的晶露花园，结果枝条被奔跑的震动波及，猛地一弹，几只工蚁猝不及防落了水。那些小家伙倒也顽强，在水里拼命划动着细足，奈何水流裹挟，眼看就要被冲散卷走。

岸边幸存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触角疯狂摆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嘶鸣。

我看着那些在水里挣扎的小黑点，又抬头望了望前面早已消失在天际的滚滚烟尘。队伍最后一只——好像是那条跛脚的土狗——也刚刚喘着粗气渡过河，消失在远方。

蹲下身，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探入水中。水温凉丝丝的。我用爪尖轻轻将那几只湿漉漉、奄奄一息的小东西捞起来，摊在掌心。它们在我掌纹里慌慌张张地爬动，弄得有点痒。走到对岸，找到那处被践踏得有些凌乱的晶露花园入口，弯下腰，把手掌凑过去。小蚂蚁们嗅到家园的气息，忙不迭地爬了下去，钻进莹白的砂砾里不见了。

起身拍拍爪子，也没指望它们说声谢谢。

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