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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角的故事

请判我五官失灵

为了成为完美无缺的“天选者”，我接受了全身器官改造手术，

唯独保留了额头上象征“瑕疵”的犄角，

没想到这唯一的缺陷竟让我看透所有完美皮囊下的丑陋真相。

手术室的光不是白的，是一种，是一种淬炼到极致的银，冷冰冰洒下来，每一寸空气都带着被严格消毒后的惰性。维拉躺在调整成最适合切割角度的医疗床上，感受着合成纤维束带温和带温和却不容抗拒地固定着她的四肢、腰腹，乃至额头。

视野被局限在头顶那片完美的银色穹顶里。没有影子，没有温度的变化，只有绝对的均匀。像神的目光的目光。

“最后确认，受术者维拉，自愿接受‘天选者’标准化改造程序。项目包括：视网膜替换为广谱电磁波感应型，晶状体同步调焦模块植入；听觉系统全面升级，可解析次声至超声频段并主动降噪；嗅觉上皮及嗅球更替为高敏化学分子探测器；味蕾重构，支持全谱系物质系物质成分分析；表皮及真皮层纳米机械覆甲，集成，集成环境适应与信息交互功能……”电子音平稳地播报，每一个词都代表着她即将告别的一种孱弱，一种属于“旧人类”的蒙昧。

她的身体，将成为一个高效、精准、永不疲倦的接收器，与世界进行零失真的对话。完美无瑕。

“……以及，中枢神经接口直连寰宇知识库。”电子音顿了顿，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从此，思维将不再局限于颅骨之内。“以上全部项目，经检测，受术者生理指标符合，心理评估通过。”

维拉的指尖在束缚下微微蜷缩了一下。来了。

“根据记录，你申请保留一项原生体征。”这次换了一个声音，更富人性富人性化的柔和，属于她的主刀医师，李斯特博士。他应该就站在观察廊后面，透过，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她，像看着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编号A-07，前额骨质增生突起，俗称‘犄角’。”

维拉的喉咙有些发干。“是的。”她的声音通过内置的传导器发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我确认保留。”

那对犄角，从小就是她的噩梦。灰褐色，粗糙，从额骨两侧对称地生长出来，向上形成两个略显笨拙的弯弧。它们不够雄伟，也不够精致，只是顽固地存在着，破坏着她面容的和谐，提醒着她与生俱来的“不完美”。童年被叫做“小怪物”，青少年时期用尽各种方法遮掩，厚重的刘海，怪异的头异的头饰，甚至想过偷偷锯掉，差点因感染送命。

直到她被筛选出来，拥有成为“天选者”的资格。这意味着脱离平庸，拥抱进化，踏入一个由光洁皮肤、精密义体和无限知识构成的崭新阶层。她可以摆脱这具充满缺陷的血肉之躯，除了这对角。

为什么？连她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清。也许是一种扭曲的执念，是对过去所有痛苦记忆的一种病态纪念，还是潜意识里，她觉得这角是她作为“维拉”而非任何一个“天选者”的最后证明？

李斯特博士没有再追问。“尊重个人选择是‘天选计划’的基石之一。虽然，从美学和空气动力学角度，我个人建议……”

“我坚持。”维拉打断他打断他，语气强硬起来。

“好吧。”李斯特博士的声音依旧平和，“那么，准备开始。祝你新生愉快，维拉。”

麻醉气体带着甜腥气涌入面罩。意识沉入黑暗前，维拉最后感知到的，是额角根部传来的一丝微凉，那是手术器械定位时避开了那两块凸起区域。

新生。

这个词不足以形容维拉醒来后感受到的万分之一。

世界以前是一个是一个蒙着毛玻璃的盒子，现在，盒子被打碎了，亿万倍的细节、色彩、声音、气息汹涌而来，几乎将她贫瘠的旧日感官冲垮。

她“看”到了墙壁内部电流的微弱脉动，“听”到了隔壁房间植物根系吸水时纤维断裂的细微声响，“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每一种微生物代谢产生的独特化学信号。手指拂过床单，纳米级的织物结构清晰得如同三维地图展现在脑海。她尝试思考“量子纠缠”，相关的理论、实验数据、争议观点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经由神经接口直接呈现在意识层面，无需阅读，无需学习。

她坐起身，起身，走到镜前。

镜子里的人影，熟悉又陌生。皮肤光滑如最好的最好的瓷器，隐隐流动着能量回路般的微光。双眼是深邃的墨色，仔细看，里面有细碎的星芒旋转。身材比例经过最优化调整，挺拔而矫健。很美，一种非人的、极致精确的美。

然后，她的目光上移，落在了那一对灰扑扑、粗糙的犄角上。

它们突兀地矗立在光洁的额头上，像一个绝佳的笑话，一个无法抹去的错误。在这张毫无瑕疵的脸上，这对角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刺眼，更加……丑陋。

一丝悔意悄然爬上心头。或许，该听李斯特博士的。

房门无声滑开，李斯特博士走了进来。他同样是一位“天选者”，外表维持在三十岁左右的黄金状态，笑容温和，步伐从容。

“感觉如何，维拉？”他的声音经过优化，带着令人心安的信服力。

“很……震撼。”维拉如实回答，目光还无法从镜中的犄角上移开。

李斯特博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了然地点点头：“需要时间适应。一点独特的印记，无伤大雅。重要的是内在的提升。”他伸出手，“来吧，带你去认识一下其他同伴，他们都很期待见到你。”

他的手温暖干燥，握上去的感觉很真实。维拉跟随他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