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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爱琴故事 　　贫穷、庸碌、困窘……都不要紧，只要生命里，还有那么一首歌。 　　每晚七点半，我家都会准时响起一堆乱七八糟的琴声。我站在一张模仿钢琴键盘画成的彩色图片前，用教鞭依次敲打音符键，然后那几个坐在琴前的学生就会很听话地按下相应的琴键。 　　文工团解散后，我就搬到城郊，靠开办乐器培训班来谋生。我收费合理，钢琴每小时60块钱，电子琴40块。那些小老板、小官员和小白领，都乐意把千金少爷送来我这里。偶尔，也会有一些文学青年和闲得慌的退休老人来找我拉拉扯扯，我的生活质量也蒸蒸日上。 　　某天傍晚，我接到一个叫文利的女孩打来的电话，说是琴行介绍来的，反复地问电子琴每小时30块行不行。她以为我这是菜市场，可以讨价还价呢。我按捺住火气说不可以，真心想学还在乎10块钱么。她吞吞吐吐地说，可我只学弹一首，就是《天鹅湖》。只学这首能不能便宜点呢？ 　　我真够霉！跟一个小姑娘磨这么久，再磨下去不让身边正学琴的小孩们笑掉大牙才怪。无奈中我答应200元包她在两个星期内学会。电话挂断前她又问我：“是一定要买琴行推荐的‘雅马哈’吗，那至少要1500，500元的国产琴可以吗？”我跟他说不行，初学要用专业的琴才不会破坏乐感。 　　文利她不知道，为琴行推销琴可以拿到百分之十的提成。不过我看她就不像是爱音乐的人，只想着速成一首来装点门面。这样的小姑娘宁可花钱去逛街购物，也不会拿一把好琴来我这里学吧。 　　没想到，第二天这个文利真的带着一台“雅马哈”来了。上课时，我把唱音名CDEFGAB写出，然后教大家大调音阶组合是”全全半全全全半”，文利瞪大了一双眼睛说，老师，我不需要学这些，你只要教我用哪个手指敲哪个键就可以了。我真是哭笑不得，不掌握基础乐理知识，能弹出动人的乐曲吗?于是我说：“你不学，别的同学要学啊，至少，你得知道怎么在琴键上找出C调的1，和F调的1。” 　　这个麻烦的文利总是讨价还价，不像别的学生那样省心听话。我用最简单的C调教她弹奏《天鹅湖》，马上头痛的事又发生了，在我教到和弦部分时，她无耻地看着我说：“我右手会弹了，左手不想学了，这样可不可以退点学费？” 　　我差点没给她一巴掌，没有和弦，单手弹奏还算是一首曲子吗，那不就跟背着低档电子琴满街乱弹的琴贩一样了么，这么多年，我的学生里钢琴八级电子琴九级的也不少，难道你一个文利，就要让我把牌子砸了吗？ 　　在我近似刻薄的威逼下，文利终于还是在我面前顺畅地弹完了《天鹅湖》。捏着她交来的200块学费和琴行转来的150块提成，我还是有些懊恼，情愿没有收过她这样没基础又不知所谓的学生。 　　几天后我在都市报上看到一条新闻：“中国女孩文利在市富利华大酒店成功地弹奏出柴可夫斯基创作的《天鹅湖》后，一场长达半个月之久的跨国民事纠纷就此圆满化解。”难道这里写的就是我”顽劣”的学生文利么，我继续看下去： 　　“家住我市中山路13号的文利是酒店的一名服务人员。半个月前美籍商人罗伯特在酒店演奏名曲《天鹅湖》时，正在进行清洁工作的文利因听得入神，失手将罗伯特价值10万美金的古董烟灰缸摔碎在地。罗伯特认为文利不懂钢琴，因此不是因为欣赏音乐入神，而是纯粹由于工作不负责任造成他的损失，因此不接受文利的一再道歉与解释。 　　一个小时后罗伯特的律师宣布，如果文利在罗伯特回国前即――半个月内，能准确地弹奏出《天鹅湖》的话就不予追究，否则法庭上见。而事实上，自幼父母双亡的文利小学没毕业就开始打工谋生了，没有丝毫乐理基础……” 　　我马上翻开学生通讯录，清楚地看到――文利：市中山路13号。我双眼有点湿、心有点堵，接下来的几晚都失眠。一个星期后，我从存折里取出1500元和那350元一起匿名寄去中山路13号。这也算是我教琴生涯中最难忘的一个学生了。 　　选自《女报时尚》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