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之中的哲学只言片语的文体风格.pdfVIP

瞬问之中的哲学：只言片语的文体风格 尚 杰 提要：当我们从瞬间的一种语言效果即“只言片语”的视角重新理解哲学的时候，我们至少 揭示出思想的另一种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在亚里士多德和康德所代表的西方哲学传统中，却 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本文试图表明的一种新的学术价值，它是与尼采、海德格尔、德里达等现当 代哲学家的名字连在一起的。 关键词： 瞬间 哲学 语言 视角 文体 作者尚杰，男，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北京 100732) 使瞬间从时间中凸显出来，使瞬间无法定义或无法归类，瞬间不属于过去、现在、将来，瞬间什么 都不是，同时瞬间却是一切，这种情形，能更清晰地证明为什么奥古斯丁认为不能回答什么是时间，因 为这种回答一定是以定义或归类的方式完成的。 但传统哲学家习惯于给事物定性或归类，否则哲学似乎就不会思考，即使像海德格尔这样“反形 而上学”的大哲学家也不能“免俗”，他对尼采的解读，就具有鲜明的归类性质，他说尼采是“最后一位 形而上学家”。似乎只有把尼采安置在某个地方，海氏才心安，他离不开本体论。德里达从不像海氏 那样读尼采，就像德里达自己的文体风格一样，那也是尼采的风格：从任何突然降临的念头开始、从任 何一个毫不起眼的边缘问题开始、不揭示真理、漠视形式逻辑的论证或没有基础、反复无常、你永远猜 不到下句话要说什么——但这些是以非常平易近人的方式展现我们面前的，娓娓道来，就像是在和我 们谈心，它没有告诉我们真理，但我们已经享受到了精神的快乐。 德里达也有不满尼采的地方，那就是尼采思想中的形而上学，尼采也是要把自己的思想定位在某 个地方的，所以他有末世论、末人、“超人”之说。无独有偶，20世纪30年代科耶夫提出类似的“历史终 结论”，而它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日裔哲学家福山那里收获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回音。19世纪盛行于 欧洲的形形色色的共产主义，其实也是一种历史归宿论或历史终结论，与福山的思维方式，其实是一 样的，差异仅在于前者认为历史终结于共产主义，后者认为终结于资本主义。终结论是归类的一种特 一18— 瞬间之中的哲学：只言片语的文体风格 殊方式，它所揭示的其实是人类这样一种终极本性，即精神需要有所寄托，就像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 产党宣言》中说的，它像是一个幽灵。但是，人类思想的深刻性在于，幽灵也不是以一个样子显灵的。 我指的是，人类精神至少有两个基本属性(遗憾的是，我这里似乎也在归类，可见归类确实像being一 样，是精神与语言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一方面要有所寄托，另方面也要任性或自由。换句话说，归 类或者规则，属于寄托的方面，而任性或不守规则，则属于自由方面。人的精神就游走于这两方面之 问，以至于人的行为是以不守规则的方式守规则的，这确实是悖谬的，但它是生活与思想的事实。它 是较劲的和“不讲理的”，但却是以轻松快乐的方式实现的；它是复杂的，而任何一种终结论都是简单 透明的。 只言片语很像是原滋原味的内心独白，独自是任性的，根本不必要像文章那样照顾读者的理解 力。一会这样说，一会又那样说，前后不一致，但两者都是真实的。这里的真不是与假相比较而存在 的真，而是说在这里“假”根本没有位置(这就使得“真”失去了惯常的意思)，就像独白一样，既不存在 假，也不存在自欺，因为专注中的精神享受已然是精神中的事实。独自式的写作总像是只言片语式 的，很像只写给自己看的、独享的，它需要尼采所谓狄奥尼修斯那种精神沉醉的能力。独白或者只言 片语，就像很多转瞬即逝的念头之连接。它们来无影，与“起源”概念无关；它们去无踪，与“目的”概念 无缘。换句话说，它们无头无尾，令人摸不着头脑。来无影去无踪不仅与作为瞬间形态的时间有关， 而且这里还徘徊着别一种幽灵、有别于任何一种以归类的方式实现的“历史终结论”。 就文体风格而言，与其说德里达是“法国的海德格尔”，不如说他是“法国的尼采”，理解这一点并 不需要高深的思想，只要简单对照一下德里达与尼采的文风就可以了。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不可 能呢?尼采说自己是超人、特别聪明(这已经像是痴人说梦了，传统哲学家从来不这样自夸)，德里达 要使人从本体论的泥潭中拔出双脚，欢愉地行走，可惜他只说到游戏，而没有进一步说到任性。一切 真正的精神快活本质上都是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