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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重读
重读
时间、游戏和记忆
——重读《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詹丹
一、时间、语言与人生
如同鲁迅小说《孔乙己》结尾的“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中，“大约”“的
确”这样的矛盾表述，激发了鲁迅研究者和语文教师讨论的持久热情，叙事
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第1段，对百草园描述的“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
些野草”，“似乎”和“确凿”放一起使用，同样吸引了不少学者和教师参与讨
论。如早些年的研究鲁迅的名家钱理群和最近的郜元宝，都对此进行了解
读。其提出的理由，又各有侧重，我先列举出来，然后进行讨论。
钱理群在他的《如何读与教〈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中，提出如下
解释：
“确凿只有一些野草”，这是写实，是和“荒园”的命名相应的。“似乎只
有一些野草”，也是写实，更是写意，就是说，在“我”的观察与感觉中，就不
仅仅“只有野草”：野草丛里还有别的生命，看下文就知道；而且野草本身，
也有着引发“我”想象的别样趣味。这就自然引出下一句：“那时却是我的
［1］
乐园。”
在这里，钱理群是把“似乎”和“确凿”拆解出来理解的：既区分出两种
“写实”，即作为和“荒园”写实贴近的“只有野草”，和在“我”的主观性观察
语文学习2020年10月63
与感觉中，“不仅仅只有野草”，比如有草丛中的义，似乎还是让人感到困惑的。
各种鸟类爬虫等。同时，也区分了“写实”和“写相对来说，王富仁提出的相关看法，较为直
意”的差异。“确凿”是只就“写实”且仅是对“荒接。他认为：
园”的“写实”而言的，而“似乎”，不但所指向的在成年的“我”看来，“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
“写实”内涵更丰富，还有了主观想象方面的“写些野草”。既然“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
意”的叠加。为什么“那时却是我的乐园”呢？因为对于儿时
最近，郜元宝在《中年之“我”对少年之“我”的“我”，那是一个自由的世界，是一个自由嬉戏
的一次亲切拥抱——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的场所。在自由的心灵中，世界是美丽的，是魅
［3］
屋〉解读》一文中，则提出了新的看法：力无穷的。
“确凿”者，引他人说辞也；“似乎”者，自己表他的解释，引入了无论是钱理群还是郜元宝
面认可而其实腹诽之意也；“似乎确凿”者，“在某都忽视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这篇文章颇为关键
些人看来‘确凿’如彼而在‘我’看来则‘似乎’如的时间问题：即成年和儿时的差异。这种差异，
此”之谓也——这一整句的意思在灵感来袭的瞬其实也贯串于《朝花夕拾》所收录的十篇文章
间完成了富于张力的一种压缩。但意思相反的中。鲁迅在这本散文集“小引”曾提示给读者说：
两个词压缩成一个之后，说话者的本意却偏向于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
“似乎”而非“确凿”——他是用退一步的“似乎”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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