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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康酿酒的故事

请在我的骸骨上种一株高粱

传说上古时期，大禹治水途经空桑涧。

他随手撒下的粮种被山泉浸泡发酵，竟流出醇香液体。

樵夫杜康尝后昏睡三日，醒来在梦中得仙人点化：「此物名酒，饮之可忘忧，然酿者必承天命——每滴酒都是酿酒人自己的血。」

空桑涧的午后，是被蝉声锯开的。

日头毒辣得像要在青石板上烫出烟来，光线穿过蓊郁林木，在地上投下无数晃动的、白亮亮的光斑。风是死的，一丝也无，只有涧底那线瘦水，有气无力地反射着粼光。杜康拄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滚烫的石头上，背后的柴捆随着他的步子发出枯燥的“吱呀”声。

汗水淌进眼睛，刺得生疼。他撩起肩上那块看不出本色的葛布抹了把脸，喉咙里干得像是塞了一把沙砾，每一次吞咽都带着都带着灼痛。这条沿着空桑涧出山的樵路，他走了十几年，闭着眼也能摸回去。往常这时，他该寻个树荫歇脚，就着涧水啃两口硬饼子。可今天不行。

他心里揣着一团火，比这日头还燥。

三天前，也是在这条涧边，他撞见了那群穿着麻布短衣、沉默如石的人。他们跟着一个身形异常高大、面容被风霜刻满沟壑的男人。男人指挥若定，人们便轰隆隆地开山移石，疏导水流。那气势，让躲在树后的杜康心惊肉跳。他认得那种眼神，村里最老的猎人盯着猎物时就是那样，专注，冷酷，不容置疑。后来听山下村落里的人带着敬畏说起，那是奉命治水的大禹，是丁不起的大英雄。

英雄？杜康啐了一口带沙的唾沫。狗屁的英雄。他们砍倒了他藏身的巨木，堵死了他熟悉的山泉，惊走了林间的獐子和野雉。他那点微不足道的、靠山吃山的生计，在“疏导天下洪水”的宏图面前，轻飘飘不如一片落叶。

正烦躁间，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低头一看，是一小堆被遗弃的、已经半霉变的黍米和野谷，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一股酸馊气。不知是哪位追随大禹的民夫匆忙间落下的口粮。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杜康想也没想，狠狠几脚踹上去，又将那些发霉的谷粒连带下面的湿泥胡乱踢蹬进旁边的石洼里。那石洼不大，恰巧蓄着前几日一场急雨留下的积水，浑浊不堪。

“治水！治水！都给你们！饿死老子了！”他低声咒骂着，觉得还不解气，又搬起一块石头，重重砸进那汪脏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然后头也不回地背着柴捆下山了。

………

头痛，像是，像是被斧子劈开。

然后是渴，喉咙和嘴唇仿佛龟裂的土地，每一道缝隙都在呼喊。

杜康呻吟着，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土墙的轮廓在微弱的晨曦中显现，身下的草席散发着熟悉的霉味。这是他的家，他那间摇摇欲坠的茅屋。

可记忆是断片的。

他只记得自己回到这破屋子，一头栽倒在草席上，像一截被伐倒的木头。之后呢？之后是光怪陆离的梦。不，不是梦，太真实了。他梦见自己漂浮起来，飞过了空桑涧，飞到了从没到过的高天之上。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宏大而缥缈，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杜康……」

「汝所遇之水，非寻常物。乃天地灵气，偶合五谷之精，感汝愤懑之气而成……」

那声音报出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字眼——“酒”。

「此物名酒。饮之，可忘忧，可通神，亦可乱亦可乱性。」

声音顿了顿，似乎有无形的重量压下来。

「然，造化忌盈，福祸相倚。得此酿造之术，须承其重。自此。自此，尔为酒之骨，酒为尔之魂。滴滴琼浆，皆源汝血；坛坛玉液，俱耗汝命。慎之，慎之……」

话音渐逝，他也，他也从那玄妙的境界中跌落回来。

他挣扎着坐起身，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嘴里还残留着一种奇异的香气，甘冽中带着微醺，正是那石洼里液体的味道。他晃晃悠悠走到屋角的水缸旁，舀起一瓢冷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丝毫压不住体内那股奇怪的躁动，反而勾起了对那奇异“香味”更强烈的渴望。

那不是解渴，是一种召唤。

鬼使神差地，他又回到了空桑涧，回到了那个石洼边。

积水少了许多，变得澄清了些，但那股气味却更加浓郁芬芳，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挠着他的心肝脾肺肾。石洼周围的泥土上，有几只野蜂和蝴蝶僵毙在地，翅膀沾着露水。

杜康的心怦怦直跳。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一些液体。凑近了闻，香气更甚，带着果实腐烂时的甜腻，又有草木清气，复杂得让他头晕目眩。梦里的警告依稀在耳畔回响，“耗汝命”……他的手有些抖。

但那股香气的诱惑太大了。大到可以暂时忘记饥饿，忘记对大禹那群人的怨恨，忘记生活的所有艰辛。

他闭上眼，像是赴死一般，将手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一股辛辣感瞬间炸开，紧接着是难以言喻的甘润和温热，顺着食道一路烧灼下去，直达胃腹。四肢百骸仿佛被打通了关窍，暖洋洋、软酥酥的。头脑先是微微一晕，随即一种轻盈的、飘飘然的快感升腾起来。眼前的山水树木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柔光，摇曳生姿。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沉重的东西——疲惫、贫苦、愤懑——竟然真的淡去了，模糊了。

“忘忧……真能忘忧……”他喃喃自语，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

从那天起，杜康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打柴糊口的樵夫杜康了。

他开始疯狂地试验。他刮下石洼内壁那层滑腻的、带着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