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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语文教学故事

请叫我“拆弹专家”

那年教《背影》，学生抱怨父亲太唠叨不够酷。

我索性布置作业：“找出你爸最烦人的瞬间。”

第二天全班沉默——

小胖低头说：“原来爸爸每天凌晨搬水泥供我读书...”

校花红着眼圈：“他假装有钱，其实在工地吃冷馒头。”

最刺头男生突然哭了：“我爸的腿是为攒学费被机器压断的。”

后来我们班语文课总湿漉漉的。

原来最动人的课文，早藏在那些笨拙的谎言里。

粉笔头划出一道苍白的弧线，磕在讲台边缘，碎成一小撮无奈的粉末。高三（七）班的午后，空气黏稠得如同化不开的糖浆，混着少年少女们身上淡淡的汗味和若有若无的花露水气息。后排有人强撑着打架的眼皮，脑袋一点一点；中间几个女生手指在桌洞里飞快地盲打着手机键盘；窗边那个总是望着操场出神的男生，此刻正用笔帽一下下戳着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发出单调而规律的笃笃声。

我在讲朱自清的《背影》。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抑扬顿挫，试图把那月台上蹒跚臃肿、怀抱朱红橘子的父子的父爱，灌注到这片沉闷之中。

效果甚微。直到我念到父亲那封家书——“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

底下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是感动，是窸窸窣窣的议论。

“啧，也太矫情了吧？”坐在正中间，外号“小胖”的李明，嗓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半个班听见，“买个橘子而已，写这么悲情。”

他同桌，班里有名的“刺儿头”张狂，懒洋洋地接话，手指把一支中性笔转得飞快：“就是，而且这爹也忒啰嗦了，‘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凉’，跟我妈似的。一点都不酷。”

这句话像投入静水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小小的共鸣。

“对啊，我爸也这样，这样，天天念叨‘多穿衣服’、‘好好学习’，烦都烦死了烦死了。”

“感觉父爱嘛，就得是那种……嗯……深沉如山，默默付出，这种絮叨出来的，有点……”

“……有点掉价？”一个细小的声音补充道。

我看着他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眼间尚未褪尽稚气，却已经开始急于用某种自以为成熟的标尺去衡量世界，衡量情感。他们向往的是影视剧里沉默寡言、能力超群、能用支票或拳头解决一切问题的“酷炫”父辈形象，而不是月台上那个动作笨拙、言语琐碎、甚至有些窝囊的背影。

心里叹了口气，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又漫了上来。光是分析段落大意、修辞手法，看来是无法穿透他们那层包裹着自负与懵懂的外壳了。

下课铃像一声赦令，解救了我，也解救了他（她）们。学生们迅速收拾书包，桌椅碰撞声响成一片，潮水般向门口涌去。我叫住了语文课代表，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眉目如画的女孩苏晴。

“苏晴，帮我把这个作业要求发到班级群里。”

她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随即，那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忧郁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诧异，抬头看向我看向我。

“老师，这……”

我点点头，确认她没看错。

当晚，班级群果然炸开了锅。

【语文作业？确定不是思想品德作业？】

【找出老爸最烦人的瞬间？？还要细节描写？？老班这是受啥刺激了？】

【@张小狂，狂哥，这不为你量身定做的吗？你能写三千字不重样！】

【李明：已截图发我爸，坐等混合双打。[瑟瑟发抖.jpg]】

【苏晴：[作业要求截图]请大家认真完成。】

我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吐槽和表情包，关掉了对话框。火药埋下了，且看看能炸出些什么吧。

第二天语文课，预备铃响过，教室里异乎寻常地安静。不再是往日那种等待上课的死寂，而是一种紧绷的、弥漫着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寂静。我走上讲台，目光扫过下方。孩子们大多低着头，回避着我的视线，仿佛一夜之间，他们都掌握了用刘海或课本封面隐藏心事的技能。连最爱闹腾的张腾的张狂，也破天荒地规规矩矩坐着，只是嘴角紧抿，眼神盯着桌面某处虚空。

“作业，”我开口，声音在过分的安静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就随便聊聊吧。谁先来分享一下？”

没人举手。空气中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

长时间的沉默，几乎要让空气凝结。我耐心等待着，知道有些东西，正在这沉默之下悄然破裂、重组。

终于，教室右后方，小胖李明动了一下。他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慢慢抬起头，脸颊上的肉因紧张而微微抖动。他没有看我，而是盯着自己面前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作文本。

“老师……”他的声音干涩，全没了往日的洪亮，“我写的……是我爸每天凌晨……大概四点多，那动静。”

他又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似乎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

“我总觉得他烦人，起床、洗漱、关门，声音重得像打雷，吵我睡觉。我……我还为此跟他吵过架，说他一点都不考虑我学习累，需要休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再开口时，带了浓重的鼻音：“我这次……按您说的，仔细观察了。我才发现……他不是故意的。他是太累了。他在码头上给人搬水泥，一袋一百斤……一天要搬上百袋。晚上回来，胳膊、手，抖得连筷子都拿不稳……所以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