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章合论-汪荣祖著.pdfVIP

甲篇 ：评价康章的若干障碍 已故当代法国学者艾宏 （ 曾说 ，后人 论史得力于 “后知之明” 。意 谓可就 已知之 “果 ” ，推见未现之 “因” 但 “后见之明”也常被后来累积的偏见与成见所蒙蔽，所歪 曲。宋人观察唐人 ，难免不带道学 的有色 眼镜 。我们若从 近代革命 中国的视觉来观察康有为与章炳麟 ，也 自然会产 生 “反动”的观感 。康有为不仅是思想上的异端 （维新对革 命 ），更是政治上的敌人 （立宪对共和 ）。章炳麟虽是革命 旧人 ，但与孙中山有过严重的争执 ，后来又反对赤化 ，又不 认 同民国十 四年所建立 的国民政府 ， 自然也是政 治上 的异 端 分子 。先 有 异 端 的定见 ，任 何评 价 都 是 “万变 不离 其 宗 ”，而 带有 色 彩 的。 广 泛 流 传 的“章疯 子 ”此 一 绰 号 ，就 是“障碍 ”之 一 。试 问疯人妄语 ，何能引人重视 ？用 “疯子 ”的先人之见来评论 太炎，安得其平 ？有人说太炎 “自认疯癫 ” ，似 是而 实 非 。 按太炎 自上海苏报案 出狱东渡 日本后 ， 曾在 留学生欢迎会 上演讲 ，的确说过 “古来有大学 问成大事业的，必得有神经 病才能做到”的话 。但接着又说： 为这缘故，兄弟承认 自己有神经病 ；也愿诸位 同志， 人人个个 ，都有一两分 的神经病 。近来有人传说 ，某某 是有神经病 ，某某也是有神经病 ，兄弟看来不怕有神经 病 ， 只怕 富贵 利 禄 当现 面 前 的时候 ，那 神 经 病 立 刻 就 好了 。 太炎的意思很明白，所谓 “神经病 ”者 乃 是 一 种 不 计 成败利钝 的干劲 ， 以及不趋 时 尚与世俗 的精神 。有 了这种 干劲与精神 ，才能搞革命 。如果不理会太炎 的用意 ， 自然 可把 “神经病 ”一词作为揶揄 嗤笑 的话 。当太炎 因 “伪 民 吴相湘 ： 《章炳麟 自认疯癫》， 《传记文学》，卷 期 年 月 ）， 页 章炳麟 ： 《东京留学生欢迎会演说辞》 年 月 日），《章太 炎政 论选集》 上册 ，页 报 ”事 与 孙 中 山发 生严 重 争执 之 后 ，黄 兴 曾写信 给孙 氏 说 ： “弟与精卫等商量 ，亦不必与之 （太炎 ）计较 ，将来只 在 《民报 》上 登 一 彼 为 神 经病 之 人 ，疯 人 呓语 ， 自可 不 信 。” 民国成立之后 ， “章疯子 ”的名气更大 ，凡是不合 时 尚与 流 俗 的话 ，多可 指 为 “疯 人 呓语 ” 。鲁 迅 有 一 段 有趣的回忆： 民国元年 ，章太炎先生在北京 ，好发议论 ，而且毫 无 顾 忌 地 褒 贬 。 常 常 被 贬 的 一 群 人 于 是 给 他 起 了 一 个绰号 ，曰 “章疯子 ”。其人 既是疯子 ，议论 当然是疯 话 ，没 有 价 值 的人 。但 每 有 言论 ，也 仍 在 他 们 的报 章 上登 出来 ，不过题 目特别 ，道 ： “章疯子大发其疯 ”。 有 一 回 ，他 可 是 骂到 他 们 的反 对 党 头 上 去 了 。那 怎 么 办 呢 ？第二天报上登 出来 的时候 ，那题 目是 ： “章疯子 居然不疯” 。 与 己不 同者为疯 ，与 己同者为不疯 ，令人想起南朝刘 宋 时人袁粲 的话： 昔有一 国，国中一水 ，号 曰狂泉 。国人饮此水 ，无不 狂 ，唯 国君 穿井而汲 ，独得无 恙 。国人 既并狂 ，反谓 国主 之不狂为狂 ，于是聚谋 ，共执 国主 ，疗其狂疾 ，火艾针药 ， 见黄兴 ： 《复孙 中山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