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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高贵生活简单

赎罪账簿

贵族少年里奥为继承爵位被迫与底层孤儿互换身份，

却在贫民窟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被爱的感觉；

当他意外获得重返上流社会的机会时，

发现自己早已厌恶那个虚伪的世界，

最终选择撕毁继承文件，留在爱人身旁开了一家小书店。

雨下得没完没了。

酸冷的雨水从屋檐破损的角落滴落，在凹凸不平的石板地上积起一小滩浑浊。里奥——不，现在他是“莱恩”了——了——蜷在薄薄的、散发着霉味和陌生人体味的毯子里，听着隔壁男人如雷的鼾声和老鼠在天花板夹层里奔跑的细碎声响。这是他成为“莱恩”的第七个夜晚。寒冷像附骨的蛆虫，沿着他单薄的脊背向上爬。他从未想象过“冷”可以如此具体，如此具有侵犯性。在霍华德家族的城堡里，即使是最寒冷的冬夜，壁炉里的火焰也总是跳跃着，将温暖的金色铺满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雪松燃烧的淡香。而这里，只有潮湿、阴冷，以及一种混合了劣质烟草质烟草、隔夜食物和贫穷气味的、粘稠的空气。

身份转换前的最后一幕，不受控制地撞进脑海。他的父亲，埃德蒙·霍华德伯爵，站在书房那幅巨大的家族肖像画下，背对着背对着他。肖像画里，历代霍华德们穿着华丽的服饰，眼神倨傲，俯视着一切。

“里奥，”伯爵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你太软弱了。你的善良，在真正的真正的权力场上，是足以毁灭整个家族的毒药。”

他试图辩解，声音微弱：“父亲，我只是认为，对领地上的佃农……”

“够了！”伯爵猛地转身，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灰蓝色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霍华德家族不需要一个同情弱者的继承人。你需要明白，‘高贵’并非来自血液，而是来自于掌控一切的手腕和冷酷的决心。”他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精心修剪的花园，“所以，在你真正理解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力量’之前，你需要换个环境。”

于是就有了就有了这场荒诞的交换。找一个年龄相仿、外貌近似的底层孤儿，用一笔足够那家人（如果他有家人的话）铤而走险的钱，交换彼此的身份，为期一年。真正的莱恩，那个瘦那个瘦削、沉默、有一双过于警惕的黑眼睛的少年，此刻大概正躺在他那张柔软得过分的四柱床上，穿着丝绸睡衣，努力模仿着他的一举的一举一动，学习那些繁复的礼仪和枯燥的纹章学、拉丁文。

而他，里奥·霍华德，则被扔进了这座名为“铁锈镇”的贫民窟，顶替了“莱恩”的名字，住进这个挤着另外三个单身汉的漏雨的阁楼，明天一早，还要去老乔的铁匠铺开始他作为学徒的第一天。

这就是父亲的“教育”。让他从云端跌落泥沼，美其名曰：体验生活，磨砺心性。里奥攥紧了毯子边缘，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屈辱和愤怒像火炭一样灼一样灼烧着他的内脏。他闭上眼，努力回想城堡里天鹅里天鹅绒的触感，回想餐桌上银器反射的光芒的光芒，以此来对抗这无孔不入的现实。

天亮得总比期望中更早。带着铁锈和煤渣味道的空气取代了雨水的气息。同住的码头搬运工汉克已经克已经打着哈欠出去了，留下的醉鬼还在沉睡。里奥——莱恩，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穿上那件粗糙、打着补丁的亚麻衬衫和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工装裤，走向铁匠铺。

老乔是个像块被风干了的干了的橡木的老头，皮肤黝黑皲裂，围着一件烧出无数小洞的皮围裙。他没多问什么，只是用布满老茧的手指了指堆在角落的一堆煤块。“今天，先把这些敲成合适的大小。”他的声音沙哑，像是金属摩擦。

莱恩拿起那把对他而言过分沉重的锤子。第一下第一下砸下去，虎口震得发麻，黑色的煤屑溅起来，沾了他一脸。第二下，第三下……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后背，肌肉发出酸痛的抗议。他过去十八年的人生里，最重的体力活体力活大概就是在家庭教师的监督下练习击剑。而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煤块、即将烧红的铁料，以及老乔偶尔乔偶尔投来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

中午，他用老乔预支的几个铜板，在旁边在旁边摊贩那里买了一块黑面包和一勺寡淡的豆子汤。面包粗糙得划嗓子，他必须就着汤才能勉强咽下去。他看着周围那些同样满身污垢、埋头快速进食的工人，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异域的怪物。

几天后，手上的水泡磨破了，结成新的茧子。他开始学习拉动那只巨大的风箱，看着炉膛里的火焰从暗红变为炽白，看着老乔用长钳夹出通红的铁块，放在铁砧上，小锤指引，大锤锻打，火星四溅，叮当作响。那是一种原始而狂暴的力量美学，与他所熟悉的那些精雕细琢、充满隐喻的贵族艺术截然不同。在这里，每一分力量都直接作用于物质，每一次捶打都为了一个明确的目的——打造出一把能砍断木头的斧头，或者一根能固定车轮的铁钉。

他开始留意到一些细节。住在隔壁的老寡妇玛莎，总会把别人丢弃的菜叶仔细地收拾起来；街头那个总是唱着跑调歌谣的流浪汉，会把讨来的面包分一半给跟在身后的瘸腿狗；甚至同住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会在深夜悄悄帮他把晾在外面、差点被风吹走的破裤子收回来。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习惯了疲劳和肮脏之后，悄然滋生。这里没有没完没了的礼仪课，没有需要时刻揣摩的言外之意，没有为了一个微笑弧度也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