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无名者敞开的历史书写——关于张翎的《金山》及海外华文文学写作.pdfVIP

南方文坛2010一批评论坛 向无名者敞开的历史书写 — 关于张翎的 《金山》及海外华文文学写作 陈福民 、 一_▲ 外华文文学写作，毫无疑问是中国现当代文学 四野寂寥空旷中，地下运行的生命尽管命悬一线，却依然 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算来也有近百年的历史 顽强无言地生生不息。以上的描述区分很容易给人一种 海●、一， 风格学的印象，但在事实上，张翎对文学写作的理解，以 了。由于现代性历史境遇等各种因素的影响，海 外华文文学写作既保持着与大陆文学主流的潜在联系，及由此而形成的作品那种不妥协的坚硬质地，充满着人 同时又呈现出相当不同的面貌。早期闻一多先生留学美 性与历史的严肃考量，并不能简单地用风格学予以解释。 国时创作的以洗《衣歌》为代表的一批白话诗，集中表达 张翎新著长篇小说 《金山》，是上述文学品质的全面 了在现代性历史境遇下面，一个积贫积弱的文化大国的 展开。这部为无名者树碑立传的作品，以当下罕见的冷 骄傲感和失落感：“你说洗衣服的买卖太下贱 ／肯下贱的 静、严谨与敬畏的文学态度，首次描写了早期海外 猪“仔 难道只有唐人不成／你们的牧师也告诉我说／耶稣的爸爸 华工”无言生存、抵抗寂灭的血泪辛酸史，并由此打开了 做木匠出身／你信不信?你信不信?”这种苦涩的骄傲曾经 关闭将近一个世纪的历史沉默之门。从19世纪中叶开始， 是海外华文文学写作的基本母题 ：文化优越感与文化挫 北美大陆的拓荒冒险就出现了中国人的身影。这样一群 败感纠结在一起滋生的乡愁、盲 目浪漫的民族主义情绪 没有文化、没有权利甚至没有留下姓名的入，或者怀着卑 以及以非理性对抗为特征的后发国家的文化焦虑症等 微的 发“财致富”梦想，或者出于难以确定的原因，被装进 等，在相当长的时期里支配着这类文学写作。 浮“动地狱”运往大洋彼岸。他们参与了北美大陆向着现 伴随着20世纪8o年代中国大陆改革开放的历史进 代社会转型的艰难困苦的事业，包括修筑太平洋铁路和 程，海外华文文学写作的创作主体身份发生了巨大的变 两次世界大战，他们忍受着酷烈超过中世纪的磨损煎熬， 化，一批在国内接受过完整的高等教育、基本形成了相对 过着完全看不见出路的非人的日子，对一个现代世界的 稳固的世界观、价值观，并且在文坛初有建树的作家求学 确立曾经卓有贡献，最终，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无言地长眠 移居海外，日渐取代了与中国大陆甚为隔膜的台港移民 于那里。然而，不但美国式的 光“荣与梦想”永远不可能属 作者，而成为海外华文文学写作的主干。他们开始尝试着 于他们，即便是在母语世界里，他们也基本上与历史无关。 体验并且描述有别于 “乡愁情结”或特殊地域经验的更为 我想，当张翎被这一切轰然击中的时候，那正是历史 复杂真切的艰难生存，他们的视野和文化抱负渐次拓宽。 召唤的一刻，她因此而感受到的巨大震撼、愤怒与悲悯是 这从根本上改变了海外华文文学写作的状况。 完全可以想象的。但她没有任由这愤怒与悲悯激情四射， 这种改变的源头可以从很多角度来追索和描述，但 相反，她将激情压抑下去并转换为一种平静的工作责任， 最值得称道、最具地标意义的，首先是来自严歌苓的写 这一点保证了张翎的历史理解的客观多面。这个重要的态 作。近年来，严歌苓以 《少女小渔》、爱《犬颗勒》、扶《桑》、 度构成了《金山》的写作伦理，也使她因此显得卓尔不群。 《一个女人的史诗》、第《九个寡妇》、《小姨多鹤》等一系列 小说通过描写方得法家族五代人的兴衰际遇而将近 才气横溢、有声有色的奇谲佳作在中国当代文坛刮起了 代中国的历史命运勾连起来，这其中，人物性格与民族性 一 股强劲的 “严歌苓旋风”，她对东西方文化的融合型理 格之间保持了一种相当冷僻、独特、充满力量的对立感。 解借鉴，对文化认同之下的女性形象的掘进刻画，对20世 鲁迅曾经痛感于围观杀头的 “看客”的麻木，以为那是 “民 纪8O年代大陆思想资源的反思整合，都向传统的海外华 族劣根性”的证据，而 《金山》在一般性场面的描写中，也 文文学写作中灌注了完全不同以往的新鲜血液。 特别留意这个角度。在小说开篇，张翎就借 《维多利亚殖 张翎及其写作，则是这种根本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