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工作者“转过去拥抱你”晚期癌症患者服务个案.docVIP

多年以后我或许依然会感谢自己那一次灵光一闪的转身。

2022年4月,又一波小的疫情袭击了武汉，但大部分人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当那个周五的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回家过一个安逸的周末，却发现居住的楼栋已经被封控，从来没亲自经历过被封控的我内心充满新奇。

路过门口时保安说，我们这栋楼一周内只进不出。当我以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准备踏入楼栋的时候，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和陈老师（化名）约定的下周一的会谈可能要取消了。

?

我从来不称呼自己的案主叫某老师，但是陈老师（化名）真的是一位在编的小学语文老师。

在我第二次和她会谈的时候，我无意识地叫了她陈老师，她满含热泪地对我说：“小施，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老师了，我喜欢你这么叫我。”我知道，她对自己这一层社会身份充满着不舍，于是我就一直叫她陈老师。

陈老师是晚期乳腺癌的患者，治疗进入了比较棘手的阶段，多线药物在她的体内均失去了效用，我为她链接的一些临床试验资源也都不能匹配入组标准。

今天早上，我刚刚和她进行过一次会谈，更新过评估。她跟我说，这一次很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住进肿瘤医院了，她已经对治疗不抱希望，准备“住进深山老林，服用一些偏方草药，把生死交给命运。“

我和她约定下周一在她出院前再进行一次会谈。说实话，我没打算在下一次会谈上改变什么，只是希望和她就偏方治疗的议题再多讨论一些，确保她充分了解各方面的利弊。

因此如果下周一我被封空在家，那么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对我来说，陈老师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是有特殊意义的。她是我初入医务社工行业时最开始服务的对象，那时的我还是小萌新。当绝大多数患者对医务社工都不是很了解，甚至有些排斥的时候，陈老师却表现出对我的信任。

她很耐心地和我共同完成需求评估、和我咨询安宁疗护和器官捐献，接受我为她提供的意义治疗和家庭治疗。我能够显著地感受到，经过我和她共同地努力，她的情绪和夫妻关系都有了很大地改善。

“小施，上次和你聊完存在主义之后，对我的帮助真的很大。我发现我能够接受现在这样的状态，不去纠结生活的意义在哪里了。我觉得癌症就像一个礼物，它给我带来了一些心得启迪。”

陈老师的这番话，让我这样一位新手社工倍感鼓舞。即使在后来的工作中，我也鲜有如此清晰地感受过社工与案主之间联盟的动力。虽然不多，但也足以支撑我在医务社工这条路上走下去。

?

那天回到家，天色早已昏暗，但回想与陈老师互动的点点滴滴，想到她已经决心放弃治疗，如果下周一我不能如约与她面谈，那我可能真的就再也见不到她。不，我必须在她出院前，再见她一面，完成约定的面谈。突然灵光一现，我毅然地转身，向医院走去。

一天中为同一位案主安排两次会谈，我没有学过，也没有做过，但是这次我决定跟着直觉走一次。我甚至来不及为这一次会谈做详细的计划，或许我只是想与她好好告别。

当我再一次出现在病房的时候，陈老师和她的丈夫是惊喜又感动，她能感受到我带给她的无条件地、积极的和安全的支持。我迅速草拟了本次会谈的结构：帮助陈老师了解正规治疗和民间偏方的利弊，协助她做出理性的决定。

“小施，我知道选择民间偏方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的治疗太痛苦了，我看不到希望，我也已经腻了。”

“继续走下去的是一条未知的路，未知和看不到希望，看起来真的是双重的煎熬。”

我在与她共情的同时，也意识到，选择放弃规范化治疗可能不是她的本意，而是当下无力感的一种体现。如果帮助案主将“未知”尽可能地转化为“已知”，将“看不到希望“转化为“看得到希望”，可能有助于缓解陈老师地无力感。

“陈老师，你从哪里觉得自己现在的治疗是没有效果的呢？”我将会谈的重点聚焦在澄清现状中。

“我不知道，我就感觉好像身体越来越差了，我也受不了这些副作用的症状。”说到这些的时候，陈老师的眼眶明显泛起了泪花。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嗯，这些副作用的症状让你难受，让你感觉自己的治疗好像没有效果。……那你有关注过自己最近的检查结果和拍的片子吗？肿瘤变大还是变小了？”

“片子显示转移的肿瘤还是只有肝脏那一个地方，没有明显变大，其他指标也没有特别不好。”

“情况好像还算稳定。不过，你依然感受到了不太好的情绪。看起来，这有点矛盾。”我发现了一个矛盾的点。

“因为我时刻担心现在这种好不容易找到的方案再失效，那我真的就无药可用了。这种焦虑的状态让我觉得那些片子、检查的结果都是不可靠的，我只相信感觉。”陈老师似乎已经觉察到了矛盾的核心。

问题还是在心理支持层面：看起来陈老师对现状“已知”了，由此而生的无力感造成的绝望影响了她的判断。当晚期肿瘤患者把“治愈”或者过高的期待当作目标的时候，时常会陷入迷茫和气馁。我们需要一个基于当下的小目标，帮助陈老师恢复对未来的掌控力。

“看起来你对自己剩下的时间没有信心。你觉得自己活过几年，就很满意了？”

“我啊，我如果能活到明年，我就知足了。因为明年我就退休了。那个时候我